正文 第14章 邁向世界文學奧林匹克高峰(1)(3 / 3)

黑塞雖然遠離公眾,遠離媒體,過著孤獨的隱居生活,但通過和讀者、朋友以及同事們(他與羅曼·羅蘭、紀德、托馬斯·曼的通信錄是這些20世紀偉大作家友誼的見證)通信,他的心始終與外部世界連在一起,他與時代同呼吸,共命運。通過這些信件,我們可以觸摸到時代的脈搏,聞到時代的氣息。比如我們從一封信中可以讀出德國雖然戰敗了,但許多德國人根本沒認識到這場戰爭的性質,不懂得如何看待這場戰爭。黑塞在給一封德國讀者回信中寫道:“您不問問自己的責任,不問問自己內心反省與轉變的可能性,而是像法官一樣判決別國人民。走這條路沒法前進。您還說戰爭之所以輸了是因為你們的軍備較弱。這是至今仍盛行的德國謊言之一。你們不是因為這個才輸掉這場戰爭,這場由你們魔鬼般地瘋狂挑起的對鄰國發動的侵略戰爭。你們之所以輸掉戰爭,是因為你們德國掠奪和殘殺的興致再一次使整個世界無法忍受。一旦全世界都反對自己的話,他當然得輸。一旦輸了,不是從中學到點什麼,而是試圖抱怨別人……這是我給您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信。您不會從中學到什麼,因為您不想。可遺憾的是我有責任寫這封信。”

黑塞一封批評德國人對戰敗態度的信在媒體發表後,又一次遭到來自德國方麵的攻擊與誹謗。他在《蘇黎世報》上發表了一封《對德國誹謗信的答複》的公開信:“自1914年德國開始一場非正義戰爭和一場越來越囂張的戰爭宣傳以來,我每次,先是在1914年秋季,最後一次是1946年春季,都向那裏有思想和認真思考的人發出呼籲或警告。從1914年至今,每次我都因此或遭到嘲笑,或遭到詆毀、謾罵。您的信遠遠不算最惡毒的,它是我32年來從德國得到的幾千封誹謗信中的一封……許多人認為,遭受深重苦難的民族不能指望他們學到什麼,但我不知道最困難最屈辱的時候不清醒不反省還等什麼時候?”從這封信可以看出,在重大是非問題上,在原則問題上,黑塞不遷就讀者,不會昧著良心去討好讀者。讀者是作家的父母,但一旦作家與讀者在原則問題上意見不一,那寧可斷糧也不能讓步,這才是一個合格的作家。黑塞對自己要求很嚴,他曾說過:“我已經成為作家,但還沒有成為一個人。”其實我們從他給中法西斯毒太深的德國讀者的回信中就能看出他完全是個大寫的人。

當然來函有謾罵,就有讚揚,崇拜,有個日本讀者來信稱黑塞是“真理的鬥士,一位舉火炬的英雄,一個熱血沸騰的光明使者,甚至於就是光明本身”。對這樣的來信,黑塞也很理智,並不沾沾自喜,而是在回信中指出讀者的錯誤認識,他給這位日本讀者寫道:這不僅僅是誇張、是幼稚的理想化,這還是根本性的迷失和錯誤,您很快就會明白的。

您把您喜愛的作家當成英雄人物、當成光明的使者……我認為他們過分美好、過分空洞、過分訴諸感情,特別是,他們過於西式,我認為不大適合在您東方的土地上成長。

不是英雄,不是光明使者,那麼黑塞是如何給自己定位的呢?他說他是“一扇窗子”,通過窗子陽光可以照到讀者,窗子的功能與英雄沒一點關係,最多就是不妨礙陽光照進來或擋住陽光。

特別是因為這位日本讀者是一個文人,黑塞更加不客氣地指出他這種認識的後果:不但害人也害己。“作為未來的文學家,您對自己、對您未來的讀者都應有責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