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百把利斧鬧上海(3 / 3)

不料,劉大水不僅沒有負罪之心,反而拍著胸脯,言語咄咄地說:“實話告訴你罷,老子是斧頭黨。薪水不能扣,事情不能講,我把女人整個還給你就算是給足了麵子,你要是膽敢做出什麼對我不利的事,小心老子的斧頭!”毛恒泰一聽說劉大水是斧頭黨成員,哪裏還敢吭聲,況且戴綠帽子這類事傳出去也就醜了龜公,隻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劉大水又得寸進尺,說:“你不能解雇我,過去幹啥今後還照樣幹啥,老子不想幹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關於湖北會館解雇斧頭黨成員的事你不會不知道。你的勢力總至於超過湖北會館罷!”

由於毛恒泰的畏懼,劉大水過去還躲躲閃閃,如今變得明目張膽了。並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在同伴麵前得意地吹噓。

王亞樵聽完,火冒三丈,立即差人把劉大水叫來。劉大水見王亞樵一臉怒容,自知不會有好果子吃,隻好低著頭挨罵。王亞樵果然咬著牙齒罵道:

“無恥之徒,狗仗人勢。想女人,春樓上多的是,花錢買樂猶尚可恕。可恨你竟與主人之妻通奸,且以斧頭黨脅迫,辱我門庭,壞我名聲。你自己說甘當何罪?”

劉大水仍存僥幸地狡辯道:“是那女人主動拉我,他丈夫自己也沒意見,我——”

王亞樵喝道:“住嘴,幹出這種天理不容的醜事還敢狡辯。不念在同鄉的份上非砍你一斧不可!來人啦,把他押下去,聽候處置!”

當晚,王亞樵即召開大小頭目會議,針對此事,專門討論不少成員仗勢欺人的不良風氣。組建工會,為的是反對強權,不被人欺侮。現在,我們強大了,總不能反過來去欺侮別人。那樣豈不是自己也成了“強權?”

在這次會議上,王亞樵製定了紀律,要求門徒收斂自己,潔身自好,不要有高人一等的感覺,特別不許強欺弱;並製定出不嫖不偷不賭不吸鴉片的“四不規定”。對劉大水的處置是;驅逐出“斧頭黨”,罰款80大洋補償毛老板,由王亞樵親自登門向毛恒泰致歉。

次日,是驅逐劉大水的日子。為了起到引以為戒的作用,王亞樵讓400多名工會主要成員排成兩路縱隊,分兩邊從劉大水身邊走過,輪流向他臉上或身上吐唾沫。

此事經過“斧頭黨”主持的“公平通訊社”在社會上宣傳,王亞樵的聲望又一次大振。市民們盛讚王亞樵是鐵麵領袖。因其與宋朝清官包拯同鄉,一些好考究的閑士竟然說他是包拯XX代甥孫。

至此,王亞樵的根已經深深地紮在上海這塊土地上。他不再尋找這主義那流派,而是決心將這支工人隊伍逐步改造為正規化的民眾武裝,養精蓄銳,隨時準備迎接新的挑戰。王亞樵通過手下控製的“公平通訊社”向外界聲明:對於上海軍警,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隻要不欺負我們,我們就不製造麻煩;對於洋人,總工會保持不卑不亢的民族節氣,隻要對工人勞務報酬分配合理,我們也不仗勢為難;對於上海灘大大小小的所謂“聞人”、幫主頭目、流氓地痞白相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見麵拱個手,彼此相安無事,否則以牙還牙,血債血還!

王亞樵俠士式的宣言,贏得社會各界一致的好感。許多名人都以結識他為榮。

1922年春節剛過,上海名人關芸農激情王亞樵赴宴。當時,與會的有柏烈武、王樂平、常恒芳、楊虎、杜月笙、黃金榮等。

宴畢,名流盟聚在關芸農寬敞的會客廳裏閑談。先是說一些風花雪月,到後來,不知是誰把話題轉到了政治。

常恒芳說:“目前這種軍閥混戰的局麵終有一天會成為曆史。至於國家將來的前途是什麼樣子,很難預料。”

柏烈武接過話茬:“雖說難以預料,但總不至於沒有一點跡象。依我看,將來的中國要麼就是國民黨一黨專政,要麼就是國共兩黨聯合專政。至於哪一種形式對國家更有利,恐怕不是我們幾個人說的清楚的。不過,目前討論這個話題還為時過早,恐怕打倒軍閥消滅列強才是最切實際的問題。”

王亞樵立即表示讚同。接下來,討論如何打倒軍閥、列強,出現了兩種不同意見。一種說依靠國民黨自身的力量,一種說如果聯俄聯共力量似乎更大些。

王亞樵與柏烈武的立場一致。他說: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了連小孩都知道。比如打架,一對一和三對一,大家不用想就能知道結果。”

“非也。”這時,上海警備司令楊虎提出了反對意見,“國家大事不能用打架做比喻,天下沒有這樣簡單的事。如果非要牽強附會,就好比兩家之爭請來了第三家,雖然可以取勝於對手,但又來了新的對手——明白一點說:聯俄聯共等於引狼入室。”

王亞樵因受孫中山影響,對共產黨的綱領、政策有所了解,立即站起來說:

“蘇俄和中國共產黨不是‘狼’,這比喻是對革命力量的侮辱!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和蘇共的社會主義是相通的。可以說,聯俄、聯共就是團結自家人。中山先生自己也說過聯俄、聯共、扶助工農的話。”

楊虎冷笑道:“共產黨共產共妻,你能做到這一點?”

王亞樵有點火了,毫不客氣說:“你知道什麼叫共產黨?什麼叫三民主義?不知道就不要瞎說!”

場上的氣氛緊張起來,楊虎覺得麵子上過不去,當時在場的杜月笙、黃金榮都是他的好友。為了挽回點麵子,他不加考慮地說:“你又知道什麼,不就是百十把斧頭?”

王亞樵哪裏容得楊虎輕慢他,唬地站起,怒目圓睜地詰問:“百十把斧頭怎麼了?你給我解釋清楚!”

關芸農害怕在他家打起來,慌忙出麵勸阻。看在關的麵子上,王亞樵本打算就此罷休。

“都是場麵上的人,這點小事不必計較。好了好了,就當剛才什麼也沒發生。”

本來事情已經平息,杜月笙這句畫蛇添足的話不知觸動了王亞樵哪根神經,他火氣又竄上來,說:“你說事小事,我認為是大事,今天偏要他解釋清楚。楊虎王八羔子你說,百十把斧頭怎麼了?”

楊虎被逼得沒有了退路,硬撐著麵子說:“百十把斧頭不怎麼樣,沒有一點風度的合肥蠻子!”

王亞樵吼道:“算你有種,很好,今天我這沒有風度的合肥蠻子要教訓你這王八羔子!”

王亞樵隔著桌子揮拳打去,不想因自己個子矮小,楊虎高大魁梧,連打幾拳都落空。楊虎以為是嚇唬他,並不在意,臉上還掛著傲然的冷笑。

王亞樵感到丟了麵子,靈機一動,跳上椅子,“啪啪”兩聲脆響。擁兵數十萬的警備司令楊虎臉上留下十個紫色的巴掌印。

楊虎吃驚,眾人駭然,以為一場流血衝突已無可避免,唯有杜月笙、黃金榮等看這場戲。

楊虎起家的本錢乃是仗著長袖善舞、做人圓滑,今見王亞樵一臉凶相,明白硬頂最終還是自己吃虧,轉而又想到,王亞樵明為打他,其實是衝著杜月笙的,自己沒必要替人充當犧牲品。他摸了摸還在發熱的臉,竟然做出令眾人難以置信的舉措——衝王亞樵笑了笑。

事實上,杜月笙對“斧頭黨”的崛起,心裏本能地存了幾分敵意,今天有意挑起事端,目的是試一試王亞樵到底有多大膽量。王亞樵也明白他的用意,幹脆豁出去,露一露“斧頭黨”的威風,好在楊虎還算識相,不然他真敢把這位警備司令打得站不起來。

通過這件事,杜月笙、黃金榮對王亞樵總算有了認識。他們回到十裏洋場對門徒說:

“‘斧頭黨’的人是一夥亡命之徒,碰上他們躲遠一點,不必惹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