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王亞樵即召手下殺手,於大華公寓商討殺李頓事宜。王亞樵說:“此賊早除一天,我多活一天,此賊多活一天,我少活十年!我殺了一輩子人,其實最該殺的就是李頓。如此異幫畜類,我必親手刃之,寢其皮,食其肉,方解心頭之恨!”
王亞樵要手下充分發表意見,集思廣益,采取最佳方案,一定要置李頓於死地。會後,他即派出密探小組,盯梢打探李頓的行動。
10月,密探小組得到李頓來到上海的準確情報。王亞樵立即布置,當得知李頓下榻“華懋”飯店時,即下達了伺機刺殺的命令。
刺殺工作由龔春蒲主持,王亞樵親自督促、劃策。暗殺組先在飯店收買了兩名侍應生,隨時提供情報。
應侍生將李頓的作息時間、房間方位——向王亞樵作了詳細的彙報。得知李頓每天傍晚。得知李頓每天傍晚6時準時回飯店,王亞樵決定就選在這個時候伏擊。此時天剛剛黑,路上行人的注意力大都不集中,得手後逃跑也安全。
原計劃11月10日行動,王亞樵組織了一支24人的暗殺隊伍在“華懋”飯店門外守候了很久,仍然不見李顧回來。這時,被王亞樵收買的侍應生轉告說,今晚李頓可能很晚回來。
當時,天已大黑,有人提議再等一陣,要不這一番辛苦就白費了。侍應生又說:“還是改天吧,今天酒店裏又增加了好多崗哨,對可疑人員都要盤查,如果發現,麻煩就大了,我們酒店的老板還說,如果真有人殺李頓,就會引起國際糾紛,國際上更不會幫助我們,於國家於民族都沒有好處。”
王亞樵聽了,心中一愣,感到這飯店的老板說的話很有分寸。大家沉默一會,龔春蒲走過來對王亞樵說:“九哥,不是我膽小,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如果李頓一死,引起國際糾紛,有些國家甚至趁機幫助日本人打我們,就像當初八國聯軍侵略中國一樣。那……我們豈不成了民族的千古罪人?”
王亞樵由於太氣憤,隻考慮了問題的一個方麵,而另一個方麵到現在經人提醒才想到。他揮了揮手,用帶著幾分無奈的口氣說:“撤退。不要一窩蜂,盡量避免有人懷疑。”
二十多個人於是分頭撤退。
按以往的慣例,回去後大家集合,清點人員,上繳槍支、彈藥。回到家,王亞樵發現少了四個人。再耐心等了一個鍾頭,仍然不見回來。經清點,沒回來的四位一線殺手是尤林、唐明、李凱、彭光耀。
王亞樵知道出了意外,便派出數路人馬分頭去找,至半夜仍未找到,但幾乎都聽到一個消息:有幾位青年人在南京路被警察逮捕。
王亞樵心裏一驚,想到四位都帶了槍,於是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再說李頓一行因接受吳鐵城的宴請,未能及時返回“華懋”飯店,從而躲過一劫。在王亞樵下令撤退的時候,其中四名殺手尤林、唐明、李凱、彭光耀結隊向南京路撤退。由於久久不見王亞樵一行,尤林便提議在近處逛逛。南京路在上海是比較繁華的一條主街,兩岸酒樓、店鋪林立,燈紅酒綠,十分誘人。幾個人一逛起來就有點留連忘返,不覺就和王亞樵他們錯過了。
四名混跡江湖的殺手沾染一些江湖上的習俗,偷雞摸狗喜歡女人是免不了的。這時,唐明提議趁九爺不在身邊去妓院裏快活快活。大家雖有同樣的念頭,無奈身邊沒帶多少錢。
四個人戀戀不舍離去,途徑南京路五二一號顧記錢莊,見麵裏還沒有打烊,唐明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悄聲對大家說:“喂,大家沒錢花,何不搶票?”
其他三個人一聽,有擔心九爺知道的,也有願意幹的。唐明趁勢說:“不怕,回去後隻要大家守口如瓶,九爺不會知道。上海灘這麼寬,搶錢莊的事時有發生,誰知道是我們?而且我們手頭無錢,今晚不幹,以後哪來這麼好的機會?”
經不住唐明鼓動,四人的意見終於統一了。經過一番商議,決定由尤林、鼓光耀進錢莊行劫,唐明和李凱負責在外望風。
此時,正是夜晚9點鍾的樣子,大街上行人較少,隻有來來往往的各類車輛。四個人裝成顧客在大門口交換了一下眼色,尤林、彭光耀迅速拔出左輪手槍對著裏麵正準備離去的職員喝令道:“把錢全部拿出來,裝入袋子,不老實一槍斃了你們!”
為了製造氣氛,尤林還朝著天花板放了一槍。錢莊職員一個個魂飛魄散,乖乖地把錢裝入袋裏。這時,外麵的唐明見了,對李凱說:“你一個人把風可以了,我進去拿多一袋錢。”
唐明剛走沒幾步,李凱猛發現外麵有數名警察正向錢莊逼近,大喊道:“不好,我們暴露了,快跑!”
然而已經晚了,李凱顧不得他人,向錢莊左邊的小巷逃奔,其餘三人被警察死死地堵在錢莊內,全部束手就擒。
原來,唐明一夥在外麵商議時就引起了錢莊老板的懷疑,老板提早打電話報了警。
三人被押到上海警察局嚴刑拷打,問槍支來源及受何人指使,但三人都咬緊牙關不多說一句話。警方見拷問不出什麼,隻當一般的搶劫案處理。尤林、唐明、彭光耀三人估計最多判幾年刑,到時再越獄也來得及,沒想到判決書一下,竟是不折不扣的死刑!
三人頓時傻眼了,不管他們怎樣強辯,警方都毫不通融。自知難免一死,唐明哭喪著臉說:
“死倒沒所謂,做人遲早就難免一死,可是,我們是當搶劫犯處死的呀,這樣太不光彩了。不如幹脆把我們殺李頓的事講出去,到時判決布告上寫到這一條,別人還會把我們當成民族英雄。”
對唐明的提議,尤彭二人都沒有表示異議。當他們換上死囚服被押往重刑犯牢房的時候,三人一齊喊叫:
“冤枉呀,冤枉,我們不是搶劫犯,我們是鋤奸英雄!”
警方並沒有理睬,這種情況他們在監獄裏見得太多。但警察中有一位特務處成員趙理君對三位的叫喊產生了興趣,即押至審訊室盤問。三人立即和盤托出那晚謀殺李頓又去錢莊的經過,隻是絕口不談王亞樵。趙理君覺得蹊蹺,追問道:“你們要殺李頓是受何人指使?”
尤林說:“沒有人指使,李頓侮辱我們的民族,我們因義憤而殺他!”
趙理君點著頭,又問:“那麼,槍從何處弄來?”
唐明不耐煩說:“這不用問,當然是買來的。這年頭隻要有錢,什麼東西買不到。”
“那麼,槍是現在才買的,還是早就有了?”
唐明此時覺得自己的形象雖可脫“搶劫犯”之嫌,但還是不夠高大,索性把以前的事一齊倒出來,說:“當然早就有了,我們這些人的職業就是鋤殺漢奸,打倒強權。實不相瞞,去年6月在廬山殺蔣介石,我也在場;7月23日上海北站殺宋子文,其中有老子放的槍!”
唐明的招供非同小可,趙理君感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戴笠在很早前就要他們注意此案,雖幾經努力,一直沒有破獲。趙立即拍電報向戴笠報告,戴笠說:一定要挖出幕後。
趙理君動用了所有刑具,尤、唐、彭三人說到此處再也不肯多說了,一口咬定自己是總頭子。
戴笠見沒有進展,從南京跑過來,從三人的姓名、籍貫入手,派出大批特務去調查,終於查出他們都是“斧頭黨”成員。
南京中山陵蔣介石官邸,戴笠滿懷喜悅地向蔣彙報:“報告校長,31年廬山案、北站案有著落了,都是王亞樵一人所為。”
蔣介石一驚,喃喃地說:“王亞樵?”
“是的。據學生所知,自從奠都典禮他罵了校長以後,就開始反對校長,一直在想辦法謀刺校長。還有,這回他還準備殺李頓。”
蔣的假牙開始抖動,聽戴笠敘述了王亞樵刺李經過後,罵道:“娘希匹,這個合肥蠻子不識抬舉,給官不做,專和我作對。娘希匹,娘然匹!”
蔣介石來回踱了幾圈,突然立在戴笠麵前,怒喝道:
“戴雨農,你是幹什麼的,難道連一個王亞樵都對付不了?我命令你和上海警察局合作,一個月內緝拿王亞樵歸案!”
“是,校長。”戴笠打一個立正,嘴上雖然應著,可內心感到無限憂慮。這倒不是他和王亞樵有過一段交往,事到臨頭下不了手,他沒有這麼心軟。他認為隻要能討得蔣介石歡喜,哪怕親生母親都可以殺,何況他和王亞樵的交情早已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