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藏香這才放了心,搓著手,正要說話,戴笠用很不客氣的口吻提醒道:“我警告你,如果提供的情報有假,當心你的腦袋!”
柏藏香急紅臉說:“我怎麼敢提供假情報,反正我要親自領你們去,這樣才可以拿到100萬。實不相瞞,跟著王亞樵沒有一點意思。一天到晚殺這個殺那個,又不專心搞錢,弟兄們日子過得並不滋潤,我早就想找機會脫離他了。這回報紙上懸賞,我再也不能坐等了。”
戴笠不耐煩地吸溜他那有嚴重鼻炎的鼻子,說:“少廢話,王亞樵在哪裏,直截了當些。”
柏藏香搔著頭皮,說:“前段時間,王亞樵都在夜裏活動,白天休息,這兩天又改變了方式,白天活動,夜晚休息,大多數時間都在郊外趙主教路一幢秘密住宅裏。”
戴笠這才來了興趣,點頭說:“原來如此,難怪我們夜晚行動總是撲空,很好,你知不知道那幢秘密宅子?”
“知道,知道。”柏藏香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我還給他把過門呢,他經常帶女人玩,從來不賞給我玩,好像他是真男人,我們都是閹了的。處長什麼時候行動,我隨時可以帶你們去。”
“我們隨時隨刻都可以出擊,隻要你能提供準確的情報。先不要打草驚蛇。要絕對有把握才能行動。”
該說的話說完以後,柏藏香還是不肯離去,戴笠說:“獎金的事你放心,隻要抓到了王亞樵,保證一文錢不會少。”
“處長誤會了。”柏藏香終於鼓起勇氣說:“我是想說,不管抓沒抓到王亞樵,千萬不要透露是我告的密。要不,我可就沒命了,‘斧頭黨’的幫規是很嚴的。”
“你太多慮了,我們辦事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以後誰還敢向我們提供情報?”
柏藏香這才放下心來。
一個月期限就要到了,1932年的舊曆臘月廿十三夜晚,柏藏香終於送來王亞樵住在趙主教路密宅的情報。
王亞樵暫住的房子是軍長劉誌陸新建的公館,建成後還沒有交付主人使用。劉誌陸與王亞樵交情很深,願意借給他做隱身之地。
這天,柏藏香一直守候在劉誌陸住房附近監視,並與王亞樵的其他心腹在一起,從交談中得知今晚王亞樵來此過夜。
戴笠接報後即親率沈醉、趙理君等大批特務,由柏藏香帶領來到趙主教路布置,在劉誌陸公館周圍布下監視網及炎力點,下令一旦目標出現,在有十足的把握下可以打死。
年關的上海很冷,地處郊外的趙主教路更顯得冷冷清清。這真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特務們在黑暗處一個個冷得哆嗦,不敢動,更不敢分散精力,大家嚴陣以待,等著王亞樵出現。
約9點鍾,一輛轎車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強光,向公館駛來,柏藏香立即附著戴笠的耳朵:
“處長,這是王亞樵的車。”
車輛在大門口減速,沒有鳴叫,裏麵就有人把鐵大門打開,放車入內。
燈光下,戴笠一夥清楚地見到王亞樵身穿長袍,戴著眼鏡從車上走下來,隨即車燈熄了,再無動靜。
大家的心提到喉嚨上,為防萬一,戴笠緊急地調整部署,在公館周圍增派人員,加強火力,隻要王亞樵外逃,立即打死!
一切就緒了,戴率十幾名行動員逼近正門圍牆,用事先準備的梯子爬進公館內。
為了不打草驚蛇,特務們行動盡可能地小心。據柏藏香說,王亞樵就住在二樓。當摸上二樓,一腳揣開門時,怪了,房子裏空空如也,除了一股硝煙味再沒有別的動靜。戴笠說:“同誌們認真搜,衛生間、床底下、大立櫃、水缸,不能放棄一個地方,不信他王亞樵就長了翅膀。”
這時,柏藏香緊張地躲在暗處,用帽沿盡可能地罩住自己的臉,手指著房內的一個方向。戴笠會意,就在柏藏香所指牆壁上猛揣一腳,又是一梭子彈,拉亮燈,臥室被100瓦的燈炮照得通體透亮。床上是空的,戴笠一摸——被窩尚有餘溫,大叫道:“才走沒多久,大家認真搜!”
沈醉等人在住宅每個房間搜查,戴笠則留在臥室觀察,發現臨後牆有封閉式的窗戶,用力一推,開了,外麵是一個陽台。
從窗口爬過去,站在陽台上,下麵是漆黑一片,待眼睛適應以後,發現陽台欄杆上係了一條繩索。繩索下是公館後牆,牆後是一群亂七八糟的建築及漠漠丘山……戴笠叫道:“不要瞎找,王亞樵從這裏下樓跑了,給我追!”
特務們聞訊蜂擁而來,果然在後牆下拾得一隻棕色皮鞋——是右腳的,柏藏香一眼認出:“這鞋是王亞樵的!”
一行人穿過後麵的建築群,幸好隻有一條路,沒有左道邪門,直通往一個小山崗。
隱隱隱中,一個人影在山崗上奔跑,戴笠下令:“趙理君、沈醉,你們各領一隊分左右包抄,凡有逃跑者一律打死!”
再說王亞樵采取“晝伏夜出”的辦法,屢屢躲過戴笠的一次次追捕,不想惹火了蔣介石,登報懸賞百萬要他的性命。
這一次,蔣介石下決心殺王亞樵,王亞樵知道老蔣肯定罵了很多句“娘希匹”,要不戴笠也不會這樣窮追不舍。有了懸賞,王亞樵不再像過去那樣了,他是深諳江湖之道的,為了錢,有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再親信的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凡事隻靠自己多長幾個心眼,於是,他開始白天黑夜交叉著休息,但對一般的心腹說改成“晝出夜伏”。
農曆臘月12日晚,王亞樵乘車來到趙主教路好友劉誌陸的住宅休息,剛睡沒多久,就聽到了外麵有異樣的動靜,慌忙爬起來,果見周圍布滿了特務。
這一招,王亞樵早提防到了,並做好了應付的準備,從陽台上沿繩索下來,不小心丟了一隻右腳皮鞋,因後麵情況危急,隻好裸著一隻腳逃命。
進入一個小山丘,發現後麵已經追上來了,而山丘左右前後都是開闊地,不管往哪個方向跑,都要暴露自己,怎麼辦?
猶豫間見戴笠已派出兩支特務從左右包抄,恰在這時,山崗上的亂墳堆裏有人影在晃動。王亞樵記起剛住到此時聽人說過有盜墓賊經常出沒在附近,於是靈機一動,大膽地向墳堆逼近。
果然,盜墓賊以為是墓主的親人來了,嚇得四散逃走。
突然,槍聲劃破了午夜的寧靜,接下來是盜墓賊的失聲慘叫,不用說,一定是特務把盜墓賊當王亞樵了。
左右抱抄的特務已經逼近了,王亞樵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從腰間拔出兩枝左輪手槍,子彈推上膛,以一墳包為掩體,準備跟特務拚殺。
聞到股濃烈的屍臭味,王亞樵一愣,發現他的不遠處有一農塚墓已被掘開,屍臭正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他娘的,閻王爺可能還不想收我,先躲躲再說!”王亞樵滾下墳坑,不管三七二十一,躺進棺材裏,棺蓋在一旁,準備蓋起來,轉而又想:不行,盜墓賊若發現有變動肯定會懷疑。
人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不會在乎環境。實在很臭,王亞樵掏出手絹緒住兩個鼻子,這樣好多了。
外麵有嘈雜聲,戴笠一夥來到了王亞樵的不遠處,說話聲聽得一清二楚。
盜墓賊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求饒,戴笠喝問道:
“看到一個大男人來過沒有?”
“來過。我們以為是來抓我們的,才嚇得亂跑。”
“沈醉、趙理君,王亞樵肯定還在墳山上,給我搜!”
王亞樵雙手緊握兩把槍,心想一旦發現,先打死幾個墊背,也算沒有虧。
戴笠又對盜墓賊喝道:“你們也幫我們搜!”
墓場上,一時間電筒光閃爍,如鬼火般遊動。曾有不少人來到王亞樵這裏,因聞到惡臭,都捏著鼻子走開了。
王亞樵突然感到不安全,萬一給電筒光照著就麻煩了,加之盜墓賊慌亂中也不一定記得很清楚,於是爬起來,輕輕地移下棺材蓋,隻留了出氣的縫。果然沒過多久,到處都沒找到之後,戴笠走近來,他有嚴重鼻炎,聞不出臭味,指著墓穴問盜墓賊:“王亞樵會不會藏在這裏麵?”
王亞樵打了一個寒噤,幸好盜墓賊不敢再聞惡臭,走都未曾走過來,說:“不會,裏麵是一具臭屍,肉爛成了糊,本還有一副玉鐲,臭得受不了,不要了。”
戴笠雖不分香臭,但有潔癖,一聽屍體爛成了糊,開始惡心,捏著鼻子連忙走開。
離開墓地在附近找了一陣子,因無所收獲,戴笠突然省悟,對手下說:“墳場除了那具棺材再沒有可藏身的地方。回去,開那具棺材!”
果如戴笠所料,那具棺材的蓋打開了,旁邊丟下幾件粘滿屍臭味的外衣、外褲,還有一隻左腳的棕色皮鞋……失去了這次機會,今後找王亞樵就更難了。戴笠氣得衝過去抓住盜墓賊吼叫:“他媽的全是你壞了我的事,你知道剛才逃跑的那個人身價多少嗎?100萬!你這條賊命死一千次都抵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