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人把劉公館四個房間的電燈拉亮,並打留聲機,率人在特務未到之前翻窗攀入就近的樓房。徒特務發現時,已找不著他們。
逃亡中,又與趙士發等三人分散。由於各關卡搜查甚嚴,估計去杭州過不了關,隻好取消。此時,王亞樵身邊再也沒有門徒,同友人的聯係也完全中斷了,最後,他們唯一的去處就是昌茂錢莊。凶吉如何?隻有信命了。
赫德裏路昌茂錢莊的老板朱發成果然是位重義之人,他對王亞樵夫婦十分照顧,聲言在他家中願用生命保證他兩人的安全。
安頓下來後,王亞樵即派王亞瑛裝扮成買菜婆姨,四處尋找趙士發等人。
一天,王亞瑛從赫德裏路的一間店鋪出來,一不小心碰上了一位提籃買菜的女子,兩
人的菜都掉在地上了。王亞瑛正要賠禮道歉,對方反而掏出一把零錢堅持要賠償。王亞瑛哪裏肯受。對方於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捏著王亞瑛的手,悄聲說:“裏麵有東西!”
王亞瑛猛記起這女子最近老是跟蹤她,心裏一愣,但還是收下了錢。
回到朱發成店鋪,她向王亞樵敘述了經過,又拿出錢打開一看,裏頭果然有一張字條:王先生,有人想見你,信得過的話,今晚九點到大吉路“愛群女子學校”門口等候。見麵辦法我們臨時通知。
王亞樵夫婦一時如墜五裏雲霧。對方是不是戴笠的手下成日本間諜?若是,跟蹤了這麼久,早就動手了。但也不會是自家弟兄,要不也用不著鬼鬼崇崇約地方見麵。那麼,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夫妻倆就赴約與否展開討論。王亞瑛希望丈夫不要去,王亞樵則說:“一定得去,要不他們還會繼續盯梢的。人家在暗處,我在明處,卻了可以顯示我的膽識。”
王亞瑛說:“要去我也陪你去。”
天擦黑,王亞樵開始化裝。自從戴笠對他展開追捕,王亞樵就開始了一日數次化裝,或老頭、或女人、或虯須大漢。這次,他粘了一副大胡子,頭戴瓜皮帽,著長袍,隨身攜帶兩把手槍,同王亞瑛分乘兩部人力車,提前趕到愛群女子學校,選了一家飯館,一邊飲酒,一邊注意校門口的動靜。
9時許,王亞瑛白天見過的那位女子出現了,在校門口來回走動,眼睛四處張望。
王亞瑛小聲對丈夫說:“就是她。”
夫妻倆正要起身時,女子也發現了他們。她幹咳幾聲,目光相遇後即開始往前走,頭也不回。
為了避免陷入圈套,王亞樵夫妻的手一直不曾離開過槍。來到一棟平房前,女子在門口等著他倆。王亞樵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動靜,見無可疑處,方走向前去。那女子說:“江先生在內房等你們。”
王亞樵下意識地掃視屋內,然後抬頭給王亞瑛做了個暗示,王亞瑛會意,即留在大門口以防不測。
王亞樵走入內房,一位年青的先生站起來友好地伸出一隻手:“王先生你好,先認識一下,我叫江山。”
“江山?”王亞樵搖搖頭,表示並不認識,“你約我出來是什麼目的?”
“王先生請放心,我不是國民黨特務,也不是漢奸。在對付蔣介石和日寇方麵,我和你們是同路人。”
“你是共產黨?”
江山笑了笑,未置可否,從抽屜裏取出一封信遞過來:“王先生看完信自然就會明白了。”
王亞樵先生如鑒: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廬山刺蔣,此站殺宋,上海虹口炸斃白川。中共領導人朱德先生、毛澤東先生對王先生在抗日鬥爭中屢建奇功,深表讚賞。現本黨知王先生處境艱難,敵特四處追捕,上海白色恐怖籠罩。鑒於此,特向王先生提出如下幾點建議,望深思熟慮為盼:
一、去延安。本黨將遣專人迎送。
二、加入共產黨在上海的地下鋤奸組織,並任負責人。
三、由本黨幫助,重新組織“抗日鐵血鋤奸團”,本學派少量人員介入,並提供部分經費。
澤田書
王亞樵看完,皺著眉頭說:“澤田是什麼人?好像日本名字。”
江山笑道:“澤田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還是先生的皖籍同鄉呢。十幾年前蕪湖中學有一位組織學潮的學生,名叫李澤田,後改名李克農,我的頂頭上司。”
李克農這個名字王亞樵非常熟,知道他是中共上海情報部門的領導,是一位叱吒風雲的人物。江山見王亞樵沒有吭聲,接著說:“實不相瞞,自從蔣介石刊發懸賞啟示,本人就受李克農派遣一直在關注你,擔心你會栽在戴笠手裏。王先生果然了得,不愧是‘暗殺大王’,全上海成千上萬的軍警特務,都奈何你不得。”
“謝謝貴黨的關心。”
“不必。你我都是同誌。王先生是否要多幾天時間考慮?”
王亞樵欲言又止。片刻,他終於搖頭說:
“亞樵乃一介武夫,獨來獨往慣了,恐怕受不了他人約束。”
王亞樵置身江湖,聽慣了身邊國民黨誣蔑共產黨的言論,說他們殺人越貨,共產共妻,心中對共產黨並無好感。江山深知這一點,開導道:“國民黨的宣傳,希望先生不要相信。江某久居上海,亦常聽特務誣蔑王先生是汪洋大盜,但我們不信。單憑先生炸日寇——”
“罷了!”王亞樵舉手打斷江山的話,“政治上的事,亞樵不大感興趣。你我相識。也算有緣。交個朋友,來日方長。”
江山仍抱著一線希望,指著王亞樵手中的信說:
“請王先生再考慮一下,先生手中拿著的這張紙,攤開了是一條路,豎起來就是一堵牆。”
王亞樵把紙條揉成一團,說:“我既不攤開也不豎起,權當沒有此事。”
既然如此,本黨尊重先生的選擇。隻是先生目前處境險惡,我們籌集了一點經費,望先生笑納。“江山說完,拎出一隻袖珍皮箱,打開後,露出兩根金條、十封銀元。
王亞樵臉色一沉,厲聲問:“什麼意思?”
“此為抗日費用,先生拿去,日後境況好轉,可以償還。”江山依然一臉笑容。
“不要!”王亞樵,抱起拳,硬梆梆地說“告辭啦!”
王亞樵走出門外與王亞瑛一起離去。一路上,王亞樵詳述經過,王亞瑛說:“你何不接受他的三條?那裏是一條活路。拒絕了,我們今後怎麼辦?”
“共產黨共產共妻,我可容不得別的男人碰你。走,離開錢莊!”
回到錢莊,王亞樵夫婦即收撿物件,連夜搬走,在郊外廢墟上睡了一覺,到淩晨,又回到朱發成家,躲在二樓再也沒有出來。王亞瑛問是故,王亞樵說:“我這是躲避共產黨。”
王亞瑛說:“其實,共產黨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樣,跟他們接觸又何妨?”
王亞樵再次從趙主教路劉誌陸公館脫逃後,戴笠感到自己已黔驢技窮。他估計王亞樵一下子不會出來,於是將工作重點轉移到監視宋慶齡這邊,爭取在這方麵做出成績來,以取悅蔣介石。
進入1933年的蔣介石仍然推行“攘外必先安內”的賣國政策,一邊對日寇忍讓,一邊對中國工農紅軍實行瘋狂圍剿。
針對北方蓬勃興起的抗日熱潮,是年春,蔣介石從江西“剿共”前線專程趕到保定,目的是阻止國民黨二十九軍及其他軍隊抵抗入侵華北的日寇。他到石家莊後,給請纓殺敵的愛國將領下令:“侈言抗日者殺勿赦。”接著,他又命令取消河北境內義勇軍、救國軍等抗日組織,破壞華北人民的抗日活動及長城沿線軍隊的對日作戰。
幾乎就在蔣介石北上的同時,宋慶齡派遣得力助手楊杏佛代表中國民權保障同盟赴華北視察。楊再華北期間到處發表演說,參加示威遊行,抨擊蔣介石政府消極抗日,要求民權自由。一時間,平津等地的抗日愛國運動沸沸揚揚,大亂了蔣介石此行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