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派遣特務一直跟蹤到華北。回來後,戴將整理好的材料向蔣介石彙報。
4月5日,宋慶齡在楊杏佛德陪同下親赴南京,要國民黨政府立即釋放被關押的省港大罷工領導人羅登賢及所有政治犯。更令蔣介石惱火的是,宋、楊還以“中央委員”名義要求蔣介石停止內戰,與共產黨合作,共同抗日。這使蔣介石忍無可忍。
5月14日,國民黨與租界當局合謀,綁架了進步作家丁玲、史學家潘梓年,並殺害了“湖畔詩人”應修人。一時,全國輿論嘩然,蔣氏政府卻矢口否認。楊杏佛經過深入調查,掌握了重要證據,揚言要予以公布。
戴笠探得這個消息報告蔣介石,蔣於是動了殺機。
蔣介石殺人,曆來隻動口不動手,這次亦不例外。在聽完戴笠的彙報後,蔣又問了一些有關王亞樵的情況,然後話題一轉,沒頭沒腦地說:
“娘希匹,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太囂張了,公開跟我作對。我的學生都死光了,剩下你們這些人又不中用。我們太老實了,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我們的革命就要失敗了。”
講到這裏,蔣介石打住了,餘下的讓戴笠自己去動腦筋。這是蔣介石的一貫做法,想殺人都隻半含半吐。這樣做的好處是,萬一惹了麻煩,他可以不負任何責任,全部推給手下。
戴笠最能揣蔣介石心思。他說:“校長,學生也知道該給她儆戒,可是宋慶齡是孫總理的夫人,殺了她恐怕……”
蔣介石繼續說他的學生死光了,留下的都是不中用的。戴笠靈機一動說:“要不,殺一個適當的人,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這回,蔣介石不再說他的好學生死光了,揮著手,叱出戴笠。
戴笠回到上海,與心腹特務分析研究:“同盟”領導人中,宋慶齡不能殺;第二號人物蔡元培在“同盟”中不甚活躍,殺之價值不大;魯迅、胡適地位稍低,殺之不足以摧毀“同盟”。唯有楊杏佛地位適宜,且極其活躍,殺之較為合適,可以起敲山震虎、殺一儆百的作用。
楊杏佛早年參加辛亥革命,曾任孫中山先生秘書‘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委員、中央研究院總幹事等職。宋慶齡發起組織中國民權保障同盟時,他任執行委員兼總班幹事。
戴笠對他的手下說:“王亞樵跟楊杏佛不同。一個是慣匪,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但各位若認為比殺王亞樵容易,那就錯了!王亞樵我們可以公開殺,楊杏佛一定要秘密殺。殺了楊杏佛,王亞樵也會兔死狐悲,一定會有所反應的,大家好好注意!”
會後,特務分頭下去行動。兩天後,過得誠向戴笠報告:楊杏佛即將從北平回來。
“楊杏佛的住處在中央研究院樓上,”過得誠說,“這兩天我就在附近盯梢,發現他愛騎馬,在大西路還養了兩匹棗紅色大駿馬。這兩天,他早上都在大西路、中山路一帶騎馬,一騎就是兩個鍾頭。”
一會,沈醉、趙理君也回來了,他們決定根據過得誠提供的信息,選擇早晨在大西路、中山路一帶狙擊。戴笠通過電話請示蔣介石,蔣指示,不許在大西路、中山路下手,把楊殺死在那裏,起不到威嚇宋慶齡的效應,還會引起各方麵的指責。在宋寓所附近最好。那裏是法租界,可以不負破案責任。
戴笠轉達了蔣介石的意思,沈醉等人像泄了氣的皮球。因為在法租界殺人非常危險,一不留神就會被外國巡捕槍擊。最後,戴笠決定在中央研究院附近狙擊,等楊杳佛出外散步或去宋慶齡寓所途中執行,並宣布趙理君為暗殺組長,王克全為副組長,過得誠、李阿大、施其之為行動員。
接著舉行宣誓儀式。在蔣介石麵像前,六個行動員舉起左手跟著戴笠誓詞:“不成功即成仁。如不幸被捕,立即自殺,絕不泄漏組織秘密!”
楊杳佛的寓所在法租界楓林橋附近。趙理君的租房在法租界霞飛路中段巷內德豐俄國大菜館樓上。王克全等三個行動員則住在法租界邁爾西愛路一幢三層樓房裏,戴笠命令組部設在這裏。
第二天一早,六個人開著一輛卡車,剛到中央研究院附近,隻見一警車在巡邏。趙理君認出是巡捕房的車。一會兒,又來了一輛……
趙理君說:“今天不執行啦,晦氣。”
次日6點鍾,趙理君率眾從邁爾西愛路出發。到了目的地,趙理君把車停在亞爾培路、馬斯南路轉角處坐鎮指揮。李阿大、過得誠等四人分散在中央研究院附近守候,兩頭各有一個人望風掩護,一有異樣情況馬上通報。
約8點左右,果見楊杳佛領著他的兒子從屋裏出來,到院中準備乘車外出。李阿大、過得誠等人佯裝走路接近門前準備動手。楊杳佛剛上了汽車又下來,過得誠一陣緊張,暗忖:不好,他發現我們了!正要衝上去,隻見楊杏佛領著兒子又上了另一輛車。特務們這才鬆了口氣。
汽車徐徐駛出亞爾培路三十三號大門,趙理君一個暗號,四支手槍同時向車內射擊。
楊杏佛情知不妙,為不仿傷及愛子,立即用身體護住兒子,特務的子彈又連連射過來。
任務完成後,四個殺手朝附近的汽車狂奔,搶著上車。趙理君聽到槍聲,早已指使司機蔣車開動。
這時,過得誠因慌亂跑錯了方向,等折回來去追汽車時,車已走遠。
過得誠一麵跑一麵叫喊,趙理君從車上探出頭來一看,發現過得誠掉車很遠,而這時附近警笛狂鳴,當即拔出手瞄準開了一槍。過得誠應聲倒下,汽車加足馬力,飛馳離去。
趙理君回去向戴笠複命。戴笠正欲嘉獎手下,見過得誠沒有回來,又大皺眉頭。
第二天,上海市所有報紙都刊載了楊杏佛被刺身亡的消息——
“……凶手殺死楊先生後,倉皇逃上車去。驚慌中,一凶手走錯方向,被自己人射殺,幸好未傷及要害。這時,四麵圍追過來的巡捕已接近了他,他自知無法再逃,興槍自殺,一子彈從胸側穿過,痛極倒地,卻沒有死去,結果被巡捕捉獲,立即與楊氏父子一同送往金神父路廣慈醫院槍救。楊先生抵院不久,即已死亡。凶手經急救之後,到下午即能說話。經巡捕追問,他說自己叫高德臣,山東人,來滬投親……”
戴笠知道楊杏佛已死,很高興,但對過得誠說出自己的化名,感到非常氣憤。他對趙理君說:
“過得誠既然已經暴露目標,按規定應該處理掉。我命令你馬上通知在法租界巡捕房任探目的範廣珍同誌,叫他帶上一包毒藥,想辦法滅口!”
當晚,過得誠死於廣慈醫院。
楊杏佛死後,戴笠開始注意王亞樵的動靜。戴認為,憑王亞樵的精明,他一定猜得出楊杏佛係誰所殺,兔死狐悲,他不可能沉得住氣。
果然幾天後,沈醉拿著一樣東西向戴笠報告:“處長,不好了,王亞樵逃出上海了!”
戴笠一聽,如當頭棒喝,急道:“你,你說什麼?”
“王亞樵逃出上海了!”沈醉複述一遍,接著把一個大信封遞給戴笠。
戴笠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接過信封,見上書:上海楊杏佛先生治喪委員會收。福建夏門鼓浪嶼X街X巷王亞樵。
“現在大事不妙,白忙了一場。處長,我們應該馬上解除上海一警戒,把全部力量集中到夏門去。”
戴笠此時已經平靜下來,從信封裏抽出一張紙,鋪開一看,乃是一首題為《哭吊杏佛先生》的挽聯:
滾滾洪濤,
何處埋君骨?
茫茫寰宇,
哪裏是吾家?
戴笠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沈醉不解,忙問:
“處長,王亞樵逃走了,等於蛟龍已歸入大海,您為何還高興?”
戴笠冷笑道:“隻怕他這回做不了蛟龍。這家夥一向狂妄自大,敢作敢為,今天竟然想到用這雕蟲小技來引開我的注意力,謀求藏身之術。這說明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心裏發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