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蛟龍入大海(1 / 3)

《新民晚報》、《申報》上登出奇特的“尋人啟事”。王亞樵決計赴“鴻門宴”。桌上風煙再起,王亞樵拍案而起,談判破裂。戴笠清醒過來時,王亞樵已不見蹤影。戴笠嚴查碼頭船隻,王亞樵喬裝從戴笠身邊走過,登上去香港的客輪。

王亞樵化妝成女人於赫德路逃出戴笠的重重包圍之後,來到特務還不曾注意的老友張樹候家暫避,準備待情況弄清後再轉移。

進入張家時,張樹候一眼認出,大驚失色問道:

“你好大膽子,風聲這麼緊,你怎麼來到這裏?”

王亞樵麵無表情地說:“無處可避難,求暫容片刻。”

王亞樵進入客廳,適逢嶽相如、袁家聲兩位已多時未謀麵的老友也在座。他立即拔出手槍,對著嶽、袁道:“亞樵脫險至此,處於危難之中,不能不小心多疑。請二兄暫時不離開此地,待我的人到,再請方便。”

嶽相如、袁家聲亦表示理解,點頭說:“亞樵盡管放心,你的人不到,我們絕不離開此地。萬一出事,我們也不好向世人交代。”

張樹候立即張羅通知洪耀鬥。一會兒,洪耀鬥、王述樵率部趕至,將其轉移到王述樵秘密住所,派人守衛。深夜,一輛救火車駛至,王亞樵換上消防人員衣服,頭戴銅帽,被送至越界築路秘密點。

王亞樵此時內憂外患,既處在追殺中不能行動,又擔心洪耀鬥、王述樵等人的安危。恰在此時,常恒芳捎來了戴笠願意和談的消息。憑直覺,王亞樵是不相信的,立即找來心腹鄭抱真、張文龍等人分析此事。鄭抱真說:“依我看,這是個騙局,戴笠抓不到九哥,在老蔣麵前獻出此計,意在引你露麵,然後再動殺機。”

這一次,心腹們的意見基本一致,王亞樵因此決定不予理睬。沒過多久,上海《新民晚報》和《申報》刊登了胡抱一的“尋人啟示”。這時,王亞樵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認為,無論蔣介石誠心與否,這一場會晤是省不了的。長此下去,仿佛他王亞樵很怕死似的。他叱吒江湖十數年,最怕落個“怕死鬼”的名聲。他決定鋌而走險,便對手下說:“戴笠的用意有兩種可能:第一,不排除老蔣真有誠心;第二,趁會晤時設下埋伏除去我。若是第一種情況,我也該當麵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若是第二種情況,我們也做好相應的防備——以毒攻毒。”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九哥願意跟老蔣和好?”鄭抱真關切地問道。

“不!”王亞樵連連搖頭,“我若願意向蔣介石投降,也不必等到今天。亞樵目睹了從袁世凱到蔣介石及大大小小的軍閥、政客,沒有過一個是反反複複隨風倒的小人,我很瞧不起他們。亞樵是一條硬漢子——辛亥革命以後的第一條硬漢子,如果將來有人評價,我是無愧於這個稱號的。我不會違背自己的初衷,各位盡管放心。抱真,你去通知常恒芳,請他轉告戴笠,我們可以選一個地址,約定一個具體的時間一起見見麵,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是這鴻門宴對我們來說可能凶多吉少。”鄭抱真仍然憂心忡忡地說。

王亞樵輕鬆地道:“既然是鴻門宴,我有你們這些樊噲相隨,有什麼可怕的?”

“我們可比不上樊噲,倒是報紙上說九哥快比得上孫悟空了。”張文龍插嘴道。

王亞樵得意地摸著自己的胡須。他所以非要與戴笠會晤,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受近來上海的各家報紙的影響。自從蔣介石懸賞百萬元緝拿王亞樵後,為吸引讀者,上海所有的報紙都辟有連載專欄,每天跟蹤報道。這幾乎成了上海市民茶餘飯後的頭等事。為了渲染氣氛,記者們有意誇大事實,說他練就一身輕功,身輕如燕,飛簷走壁,如履平地。他在趙主教路逃脫後,本來是睡在死人棺材裏,報紙卻說他有遁地之術;他在赫德裏路化娘姨走脫,報紙又牽強附會說他善於變化……

無論走到哪裏,當時的上海市民都把王亞樵當成中國第一英雄。王亞樵本來就是經不住捧的,為了維護自己的英雄形象,他決定赴這次鴻門宴。

王亞樵通過常恒芳傳話給戴笠,定於1933年7月20日在上海耀東醫院與戴笠會晤。為防萬一,王亞樵除了在耀東醫院布置暗哨外,還特別把會晤之事透露給幾家報社記者。有輿論機構在場,戴笠再膽大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7月20日一大早,各家報社如臨大敵般集中在耀東醫院門口等候采訪。早在一天前,他們就向讀者做了預告,全上海的市民都在翹首以待,等看中國第一殺手王亞樵與戴笠談判的報道。

9點鍾,戴笠、胡宗南、胡抱一、常恒芳及幾名特務處小特務分乘四部轎車來到醫院門口。下車後,戴笠命令警衛開道,推開拍照、采訪的記者,徑直進入會晤的地點——醫院院長室。

9點半,一輛藍色的轎車向醫院駛來,記者一陣騷動,開始擺開架勢采訪。

車停後,走下來的果然是王亞樵。王亞樵長袍馬襯褂,戴一副金絲眼鏡,圓臉,短發,寬額,留著濃密的上須,個子雖不高,但很有神。下車後,王即朝戴笠微笑,頻頻向記者招手致意。第二天,報紙這樣描述:“……沒想到,他就是飛簷走壁的大殺手王亞樵,如果在街上碰見,誰都不會在意,他的外貌太變通了……數日前,他是身價一百萬元的通緝要犯,可現在竟與我們相距這麼近,以至伸手就可觸摸到他。我們說:王先生,你馬就要和戴笠見麵了,請問:你現在有何感想……?”

王亞樵在鄭抱真、張文龍等人的擁簇下,向記者招手。很多記者都不約而同地問他:“王先生,你馬上就要和戴笠見麵了,請問:你現在有何感想?”

王亞樵反問道:“請問你們指的是哪一方麵?”

“比如說,幾天前你們還是針鋒相對的敵人,而今天就要麵對麵坐在一張桌上,難道你不擔心這是一個圈套嗎?”

王亞樵略作思索,說:“是也罷,不是也罷,反正今天我必須到場。如果諸位非要追問為什麼,這好比當年劉邦赴項羽的鴻門宴。”

“嗬,太妙了,這比喻太妙了。戴笠與項羽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麼王先生,誰是你的樊噲,是這位鄭抱真先生嗎?而且,你真有把握保證他們不對你下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