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要找的人叫黎庶望,黃埔三期生,他是戴笠秘密發展的特務,已經在十九路軍潛伏多年。他是蔡廷鍇的同鄉,廣東羅定人,且是總部上校參謀,戴笠估計他可能不曾引起十九路軍的注意。
黎庶望接到戴笠的信費了好大功夫才來到鼓浪嶼,他對戴笠說:“處長,你以後盡量少約我出來,如今十九路軍裏也有類似你特務處那樣的組織,盯得很緊。”
“不就是有一個王亞樵麼?搞特務他是外行,不用怕。”戴笠不以為然。
“不光是王亞樵,還有一個叫‘改造社’的組織,我們的120多位同誌就是它和王亞樵聯係挖出來的。處長,有什麼事情快點吩咐。”
戴笠壓低聲音:“你認識的十九路軍高級將領中,有沒有可以收買的人?”
黎庶望吃了一驚,望著戴笠。戴笠咬著牙齒說:“無論他要什麼條件,升官發財,金錢美女……”
“其他人我沒有把握,”黎庶望搔著頭,“這可是丟腦袋的,隻有參謀處處長和我關係最好,我可以去試試。”
“你若能策反他過來,我可以向校長保舉他做很大很大的官。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跟著蔡廷鍇是不會有前途的。你應該向他多講些為方麵的道理。範漢傑雖然是廣東人,但他是黃埔一期生。校長曆來對黃埔生是很器重的,對他更甚。早在1927年就任命他為浙江警備師長,是黃埔學生中任師長最早的。校長對他不薄,按道理他應該報效才對,絕不可以站在相反的立場。據我個人推測,範漢傑是迫不得已,或者有苦難言。隻要有人去說服,肯定會投向我們,這任務就交給你了。”
果如戴笠所料,很快,範漢傑托黎庶望轉述,說他身為蔡廷鍇部下,曆來有他的苦衷,雖心向校長,嘴裏卻不敢說出,今聞戴笠從中接洽,願一心追隨校長,若有用得著之處,當盡犬馬之勞。
戴笠大喜,說:“校長已派三路大軍大舉平福建叛亂了正需要大量情報,範漢傑是參謀處長,你是參謀,所有的軍事機密都要從你倆手中過,很好,我們正需要這些東西。另外,以範漢傑在十九路軍的關係,還可以說服一批人投向我們。”
“處長,”黎庶望說,“我和漢傑已把總部譯電科長李道生說通了,隻要你給他一個明白的許諾,他馬上就算是我們的人。”
“譯電科長?”戴笠說,“這不是一個最關鍵的機密工作麼?很好,我發展他為特務處情報員,你先帶一萬元經費給他。回去要多多與可以收買的人接觸,切記切記。”
“可是,”黎庶望說,“處長,王亞樵的門徒很討厭,像看家狗一樣四處亂竄,我出來兩次,都被他們看到了,你應該想想辦法。”
戴笠歎道:“福建是十九路軍的地盤,是王亞樵逞威風的地方,不比在上海,如今我的位置已經和他倒換了。”
“可不,他已經知道你來了,正要報一箭之仇,他的門徒正在四處尋找你呢。”
戴笠咕嚕道:“這地方是不能讓王亞樵知道,嗯,必須想個法子……沈醉,你過來,我交一個重要任務給你……你領一幫同誌去福州與王亞樵正麵交鋒,隻許敗,不許勝。”
“這?”沈醉一時弄糊塗了。
再說福建政府成立之後,王亞樵負責防範特務的破壞工作。他估計戴笠一定會親自來福建坐鎮指揮。可福建這麼大,他到底會躲在哪裏呢?
萬變不離其宗,王亞樵認為,戴笠既然要來福建搞特務活動,少不了會盯著十九路軍司令部不放。於是命令手下嚴陣以待,嚴密監視十九路軍內部人員與外界接觸,重點注意黃埔生。
華克之很快發現總部上校參謀與外人接觸,並外出兩次。本來是緊緊盯上的,可一到福州鬧市,就讓他給溜了。
根據這個信息,王亞樵估計戴笠已潛入福州,告誡門徒:如遇上戴笠殺了再說!
王亞樵還在尋找戴笠落腳地的同時,特務卻出現在眼皮底下。
1933年11月26日,“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委員黃琪翔、李章達、何公敢等人在“汕潮公館”議事。潛入福州的特務組織約20餘人將該公館包圍,準備行刺或綁架。會議中一名委員的保鏢發現門外行人增多,情況可疑,遂派人報告王亞樵,由於特務深入“閩府”腹地,對地形不熟,加上開會委員皆有衛士,並配有強大火力,所以特務出現沒多久又一哄而散。
王亞樵知道這夥特務有謀刺“閩變”領導人的野心,估計不會就此罷休的,於是在“閩府”暗中加強了防守。
果然,特務們又在福州市內收買了70餘名流氓打手,試圖以打架鬥毆製造混亂,然後趁亂潛入“閩府”行刺。
中午時分,兩名裝扮成闊太太及隨從的女特務和另幾名裝扮成流氓的男特務發生口角,升級成打鬥,招引行人圍觀。打鬥過程中,各自招呼自己的幫手,漸漸形成鬥毆的兩派,各有三十四人左右。兩名女特務故意將衣服撕破,展露玉體,賣弄風騷,以此吸引行人視線。此招果然靈驗,不多時,圍在公館周圍已有近四百人,一時無法辯別誰是特務誰是群眾,王亞樵擔心誤傷無辜,更害怕特務在亂中行刺“閩府”委員,於是決定避免混戰,派人混入公館,將一非要害處放起火來。一會兒,公館內冒出濃煙,交隱約伴有爆炸聲。突如其來的景象使在場特務也不知所措。這時,一名特務頭目見有機可乘,急於在亂哄哄的打鬥隊伍中找出自己的部屬,脫離打鬥場麵,向公館門口移動。恰在此時,不遠處警笛聲大作。四輛消防車呼嘯而來。車至公館門口,二話不說,七八隻高壓水龍頭一齊射向人群,圍觀者大嘩,一窩蜂地四處逃散。隻留下特務們麵麵相覷,仍在大雨中呼朋引伴。兩名女特務也急忙裹衣掩懷,急得如喪家之犬。這時,為首的沈醉大叫:“不要亂跑,不要亂跑,趕快收攏,第二小組守住大門,不要讓他們跑了,第一小組往裏衝,扔炸彈。”
目睹此景,王亞樵心中早已明白。圍觀群眾不堪水擊,早已逃之夭夭,留下來的,斷然是特務。一聲令下,一百多名化裝成“消防人員”的斧頭黨門徒扔下水籠頭,一聲呐喊,從四麵八方一湧而上,一頓拳打腳踢,隻數分鍾,就生擒了十數名特務,可惜領頭的沈醉卻在混亂中跑得無影無蹤。
為了尋找特務的“窩點”,王亞樵令門徒把特務關在“豐裕”米店的倉庫裏,有意放鬆看守,其中有三名趁集體吃飯時逃跑。
這時,王亞樵的門徒在後麵緊緊跟蹤,結果發現了特務在福州的“窩點”,於12月7日擊斃20多名特務。
據特務們自供,戴笠就在福州附近,指揮80餘名手下,企圖潛入“閩府”對“福建政變”的領導人行刺、探聽軍事情報。王亞樵於是決心保衛“閩府”,開始與不斷騷攏的特務周旋。
戴笠派出沈醉直入福州與王亞樵周旋,行“聲東擊西”之計。自己則放心地在鼓浪嶼進行策反分化工作。
網羅了範漢傑、李道生之後,又通過範漢傑的牽線拉攏收買了六十一師師長毛維壽。
接下來,戴笠從鄭介民的關係中梳理一位名叫歐劍城的海南人。此人係鄭介民的小同鄉,海南文昌人,現任十九路軍四十九師中校團長。
與歐劍城會晤交談中,戴笠了解到他和四十九師師長張炎交情頻深,於是提出說:“你可不可以介紹張炎和我見一麵?”
歐劍城搖頭說:“很難。十九路軍王亞樵的門徒和改造社的人看得很嚴,萬一走漏風聲,連你已經策反了的人都會有危險。”
最後,戴笠提出跟張炎通電話。歐劍城有一部專用電話,是直接通往張炎師部的。戴笠秘密來到歐劍城部駐紮的泉州,由歐劍城事先聯係,試探,終於促成了戴笠與張炎直接通上電話。
戴笠在電話中說:“這兩天歐劍城向我介紹了你,我又把你的情況向委員長彙報了。老人家對你相當倚重,希望你能在關鍵時刻分清涇渭,棄暗投明,事成之後,可以保舉你做十九路軍的總指揮。”
那頭的張炎被“總指揮”這頂誘人的桂冠打動了,表示這次搞政變是上了蔡廷鍇、蔣光鼎他們的當,不參加也不行,現在想起來心裏很痛苦,感到對不政府、對不起蔣委員長。
戴笠通過張炎這張網,又和十九路軍的其他幾位師長沈光漢、區壽年等人取得了聯係。憑著一張巧嘴,漫天許諾,終於也把他們說服了,表示到了關鍵時刻一定反戈。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本來固若金湯的十九路軍,經戴笠從中收買、挑跋,成了一個空架子。當十九路軍中許多主要將領向戴笠表示效忠蔣介石、脫離蔣光鼎、蔡廷鍇時,戴笠認為已經大功告成,即向南京發出密電,稱條件已經成熟,可大舉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