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站起身來,拉著少年繼續前行,心裏驚詫,都說小少爺聰穎過人,果然不假,八九歲年紀思維竟如此清晰,而且大悲之下思緒尚能自持,心情平複也如此之快。老人看向少年,忿忿道:“朝堂向來如此,斷不會因為對手向善而心軟,黨同伐異從來都是雙方的手段。”
“桓少爺,你記住從現在你不能再用蘇桓這個名字,你的名字叫鍾爻,也就是我二兒子的小兒子。”
“鍾爺爺,爻哥哥嗎?那爻哥哥呢?他現在去哪裏了?”
“你爻哥哥從小體弱多病,時常不能下地,最近半年更是病情加重,常常整宿整宿咳嗽,夜不能寐,身體愈發虛弱。我們遍訪名醫也無濟於事。”
“是的,最近爻哥哥在府上治病,偶爾見到他也是抱著個暖爐在湖邊曬會兒太陽,下人們說他身子弱吹不得風,總是把他關在房裏,不讓他跟我們一起玩。不知道那個遊方道士有沒有辦法把爻哥哥治好。那個道士可厲害了,治病方法獨特,不僅懂藥石之理,還精通道家秘法,大娘的風疾看了那麼多大夫也沒什麼用,那道士呆了半月,大娘便明顯好轉。他還說我骨相極佳,頗有仙緣,還問我願不願當他徒弟呢!”
“那道士確實極有道行,也正是聽老爺說蘇府來了高人,我才帶爻兒過去住在府上醫治,他說爻兒的病早已深入五髒六腑累及骨髓,藥物入腹根本無法吸收,即使再珍貴的藥材作用在爻兒身上也收效甚微,需得每日以道家真氣入體,引藥力淬煉全身方能延緩病情,也隻是延緩,想要治愈他也沒有辦法。”
“想不到爻哥哥的病情居然到如此救無可救的地步了,連那道士也沒有辦法治愈。”說到這裏,少年突然想到了什麼。“夷三族,夷三族。肯定是的,一定是的。”少年望向老者的眼睛又噙滿了淚水,“鍾爺爺,是嗎?是爻哥哥替了我嗎?對嗎?”少年拉著老者的衣襟停下,不敢驗證自己的答案。
“小少爺,從現在開始就改口叫我爺爺吧,什麼時候都不能叫錯。你不用太過內疚,我是跟爻兒說了這事的,爻兒得知能替你,很是欣慰,還說若你能因他而活,也不枉他在這世間走一遭。爻兒雖秉性溫良,卻並不懦弱,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去之前能替蘇爺爺留下血脈實乃他之幸也!本來我答應老爺不告訴你真相,在路上找個理由搪塞你一下,日後幫你尋個平常人家的女子,安安穩穩過完一生。可是,你如此機敏,豈是那麼好搪塞的,況且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為老爺寬心才應下的。我是覺得大仇不報,窩窩囊囊過一生,不是大丈夫所為,相信老爺九泉之下也會體諒我的。我告訴你這一切也是希望你記住今天蘇家的遭遇,日後看你自己打算。不論如何,沒有絕對實力,不足夠強大之時,你永遠都隻能是鍾爻。”
少年含淚點點頭,說道:“隻是,如此大罪,要在眾多官兵耳目之下蒙混過關,如何才能做到?就算我與爻哥哥年紀相仿,身形相似,可諸多耳目豈有那麼容易糊弄?如果隻是一人不易辨認也太過刻意,但是那種情景之下,蘇家那麼多人。。。我知道了。。。你們。。。你們。。。爻哥哥。爻哥哥。。。大哥。。。二哥。。。景兒。。。”還未言罷,兩眼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老人見狀,連忙抱起少年,死死掐著人中。心中悲涼道:“這孩子悟性如此之高,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希望這把大火能燒盡蘇家屈辱,希望陛下能看到蘇家以死明誌的決心吧。”
老人背起少年,蹣跚著翻過一道山崗,遠遠望見業城星星點點的燈火,之前他說的山路盡頭的那些人家早已成了廢墟,荒村到處都是斷壁殘垣,不複二十年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