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依你!我那麼安排還不是怕夫人說我不成體統,懈怠恩公。”說到恩公故意捏著嗓子,做了個欠身的動作。
“嘿,你這老小子”,鍾老爺子嗤笑道。
“老陳,你去跟夫人交代一下,就按鍾老爺的意思。讓她們動作麻利點!”
見下人離開,李鐵匠望向少年,“剛才老哥叫你爻兒,可是鍾明那廝的小子?”
少年站起身,作了一揖,“見過李爺爺,家父正是鍾明。”
李鐵匠讚許的點點頭,仔細打量著,看著看著眼裏突然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轉頭對鍾老爺子道,“老哥不遠千裏還帶一孫兒,想不是為了看我這瘸子吧”,說完玩味的笑了笑。
“你老弟疑神疑鬼什麼呢?爻兒從小體弱多病,看了很多名醫絲毫不見起色,前段時日,一位遊方道士路過家宅,聽說他道行高深,就請他為爻兒起卦,那道士看完生辰八字,說爻兒五行金旺木弱,與東方震木相克,五行需水助,與北方坎水相生,宜往北去。批卦後更說北方有貴人。之前也有算命先生此般說辭,我沒當回事,見這高人也如此說便不得不信了。又是北方,又是貴人,我這一想,那不就是老弟你這兒嘛。”
“哦?投奔貴人?”李鐵匠將音調拉的長長的。“不是,你這好歹也朝廷任過職,沒記錯的話辭了官還賴在國公府裏當過差,哦對,先是護院的頭,又還當過國公府大管家,這告老還家也沒幾年吧?這麼快家底敗光了?”見鍾老爺子自顧幹笑,又湊過來低聲道,“不是你這老不羞又納了幾房小妾吧,還是咱大侄子納了?”見鍾老爺子不理會,玄又大聲嚷嚷,“千裏投奔呢,車駕呢?隨從呢?還說爻兒自幼體弱多病,體弱多病能一個多月倆條腿兒跟你奔波上千裏路?”
“中間也有幾次隨商隊蹭過馬車,馬車,哈哈。”好不容易能插句嘴,鍾老爺子趕緊答道,隻是看上去頗為窘迫。
蘇桓暗暗心驚,李爺爺看起來粗獷,心思卻這般細膩,難怪能把鐵匠鋪經營如此之大。還有,這鍾爺爺也太不擅長撒謊了。
李鐵匠嗤笑到,“知道蹭商隊馬車,不知道讓下人駕車送你們過來。不清楚的還以為你們在逃難呢!”
聽到“逃難”二字,鍾老爺子神情一黯,這細微的表情變化也被李鐵匠捕捉到。李鐵匠笑道,“怎麼,被我說中了?”
“忒!這麼多年過去了,眼睛還這麼毒!你這臭嘴慢一點,慢一點,都快把我懟回上京了酒還沒喝上,待會兒喝酒還怎麼聊?”
“哈哈,投降了吧,老鍾頭兒!”,說罷,神色一稟,收聲道,“我看這爻兒眉宇之間跟三。。。”
“咳,咳”話說一半,老鍾頭連忙打斷李鐵匠,“隔牆有耳。”果然,剛言罷,不遠處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應該是下人們上酒菜來了。
“爻兒,明日起改叫我李伯吧,不然論輩分,你還得叫我家那幾個臭小子叔叔,豈不是白白便宜他們了,況且府上我也還沒孫兒輩的,突然被人叫爺爺真不習慣。咱們各論各的,如何叫法沒什麼關係!”李鐵匠忙轉換話題。
“好的,李爺爺,爻兒記住了。”蘇桓站起來畢恭畢敬的答道。
“嗨,不必如此拘謹!把這裏當自家一樣。”
說話間,李夫人領著下人魚貫而入,端來了各式酒菜。擺放完畢,夫人朝鍾老爺子欠身道,“恩公,招呼不周還望莫要見怪。”
“夫人哪裏話!我跟李老弟行伍出身,從來不講虛禮,如此這般確是安逸至極!”
“多謝恩公體諒!你們先聊,明日再與恩公接風洗塵,奴家先行告退了。”
幾句寒暄後,夫人自行離去,李鐵匠也支走了老陳頭,屋裏隻剩下三人。蘇桓早就饑腸轆轆,請示過二位長輩後,立馬狼吞虎咽起來,似乎這輩子都沒吃過如此可口的飯菜。兩位老友推杯換盞,聊的熱火朝天,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感歎唏噓,時而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時而悲喜交加,相擁而泣。
一旁的蘇桓早已吃撐,幾次李鐵匠要下人帶他去歇息,都被拒絕,蘇桓說他很喜歡聽他們講過去的事情,不論是講到戰陣廝殺,衝鋒陷陣,還是跟敵人鬥智鬥勇,都聽的如癡如醉,覺得大丈夫就該如此轟轟烈烈。而且兩位老人聊的不僅僅是他們的生平,也是自己爺爺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