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五(1 / 2)

烈日。路邊的狗尾巴草在風中輕輕搖動,一隻蜻蜓停在石頭上。

高華二和吳國凡的腳步聲一響起,蜻蜓就飛走了。高華二看著飛過的蜻蜓,眼中露出無限的向往。他真希望自己也能變成一隻蜻蜓,就可以輕飄飄的隨風飛走,那他的腳就不至於磨出兩個血泡。他每走一步,心裏的怨氣就增加一分,到現在他對高方生已恨得牙癢癢。可他增加的不止怨氣,還有腳上的疼痛,所以他又氣又痛的對著石頭來了一拳,結果更痛。他差點兒哭了起來。

吳國凡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他原本整齊的頭發現在已亂了。他是班秀才的左膀右臂,班秀才在一次喝得還認得清人的時候承諾過他等他升任就會提拔他,所以他總覺得自己吃點苦也是值得的。雖然別人都認為他是在為班秀才盡心,但他知道不是,他為的是他自己。每個人為的都是他自己。

你知道為什麼大家明明知道腳踏實地的往前走是最正確的選擇卻偏偏很少有人會這麼做嗎?

因為太苦了!

他沒有背景,沒有錢,所以他隻能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走。

******當年也是這麼一步一步走的,而他走的路遠比吳國凡多得多。所以無論多麼難走的路,隻要你不停的走下去,你就一定會看到你要看的東西。

吳國凡就已看到了高方生。

“那邊躺在樹下的就是高方生,在旁邊鋤地的是他媳婦,那兩個是他兒子。”

村長馬福來用一隻手隱藏自己,另一隻手微微的指著。

高華二已開始緊張起來,他沒看見高方生之前恨不得把他撕了,現在高方生不過是懶洋洋的躺在樹下,他卻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我們倆個人就這麼去抓他?”他們與高方生隔著的距離用喇叭來吼說不定才能勉強聽清,但高華二的聲音還是像蚊子般在耳邊嘶鳴。

“我們不是來抓他的。”

“那我們是來做什麼的?”高華二愣愣的問道。

“我們是來請他的。”吳國凡知道高華二不懂,所以接著道:“就算二十個人也不一定能抓到高方生,何況我們兩個。但請就不同了,你見過請神沒有?我們現在就要像請一尊神一樣把他請走。”

高方生含著草煙坐在樹下看著在鋤地妻子,心裏愉快極了。

妻子臉上已有了氣色,兩個兒子也正相互嬉笑,他覺得很滿意。不僅對自己滿意,對這個世界也很滿意。

無論如何,他在盡一個男人的責任,即使方式不恰當。

這世上用不恰當的方式達到目的的人又豈止他高方生一個?

他拿起鋤頭站了起來,看見高華二和吳國凡正從不遠處走來。

高方生笑著道:“喲!兩位大人物真是稀罕,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吳國凡笑嘻嘻說道:“除了你高方生,誰還有這麼大麵子得讓我親自上門請。前兩天你走的太快,救濟款還沒領,這次去把錢領回來。”

高方生遲疑道:“你人都來了,就不能把錢放身上?”

高華二大聲道:“得你本人簽字才能領嘛,誰敢給你簽!再說你怕什麼,真要拿你還放你回來幹嘛。”

高方生想想也有道理,何況還有錢領!但若非村長作保,他也不會開開心心的跟著他們去,也就不會又被拿下了。這回是真拿!

出發的時候高華二覺得紅坡影簡直是這世上最遠的地方,可回來卻覺得比去的時候的路程像是少了一半。高方生本來一路都走的很愉快,去領錢的路誰都走的愉快的。可自從他們一進鎮上,他就不愉快了,因為高華二和吳國凡已一人一邊挽住了他。

你若在街上看到三個男人手挽手的走著,你會不會多看兩眼?

所以他們經過醫院的時候,後麵已跟了一大幫看熱鬧的人。

有人來看三個男人手挽手,也有人來看高方生。

他們本是來趕集的,什麼是趕集?不就是湊熱鬧?

班秀才笑得合不攏嘴,他完全沒有想到這麼簡單就把高方生拿下了,看來他的日子已一天天好過起來。高方生被連夜送往縣城,他被反手綁在車子的欄杆上,這次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押送的車是一輛解放牌老烏鴉車,押送的人是高華二和吳國凡。高方生沒被綁著都被他倆押了回來,現在被綁著豈不是更沒問題。

圓月。無星。

無論多少星星的光輝加起來也是比不過一個月亮的。

老烏鴉車正一搖一搖的往前走,“突突突”的聲音像是得了肺結核一樣。高華二的頭也跟著車子一搖一搖的,他已快被搖暈了。高方生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高華二奇怪道:“你都被綁著了,有什麼好笑的?”

“我的確沒什麼好笑的,可你就有點兒好笑了。”

高華二更奇怪了:“我有什麼好笑的?”

高方生悠悠道:“我被綁在這裏是因為我活該,可你又是為什麼在這裏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