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湘連的時候,沈萬金差點沒累的跪下。
這初初萌動少女心的小姑娘一想到回峨眉後再與沈萬金見麵的機會便會如夏天下冰雹的機會一樣少,頓時便一步三回頭,一回一片淚,直把沈萬金看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事。
尤其是望著捂著臉哭泣的湘連遠去的背影,柳綠還捂著唇輕笑著來了這麼一句:“多情總被無情擾,公子為同空了大師一般入佛門,或許是佛門之幸呢。”
沈萬金:“…………”
無論如何,送走了湘連青岩,沈萬金提著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可她這心還沒完全放回肚子裏,門房就來報,說,蘭花姑娘來了。
沈萬金的心情,頓時便又不太美妙了。
無爭見她麵有難色,道:“怎麼,來者是仇家不成?”
沈萬金瞥了無爭一眼,揉了揉鼻子苦笑道:“冤家吧。”
冤家這個詞在年輕男女口中念出來,就不是它原本的意思了。饒是最初下山的無爭道長有多懵懂無知,在經曆沈萬金慘無人道的各類驚嚇後,他也能察覺出其中一二,識趣道:“既是如此,無爭先離開一步。”
“哎,別,別啊!”
沈萬金聞言趕緊抓住了無爭手腕。無爭隻覺得被觸及的腕骨一片炙痛,這種仿佛能燃燒至心口的熱度讓他下意識甩開了沈萬金的手,直到他對上沈萬金那張有些愕然的麵孔,慣來自持冷靜的麵容上這才添了一二狼狽,低聲道:“抱歉……我隻是不習慣。”
沈萬金立刻表示理解:“我懂我懂,修道之人嘛。”說完,她想起無爭轉身欲走的事,頓時又順杆往上爬:“可是無爭道長你居然就這麼甩開我,沈某難道是什麼鬼怪邪物,竟令道長如此難以忍耐嗎?”
無爭:“…………”
無爭那雙漆黑的眼睛緩緩轉向沈萬金,他生的好,這麼看過來竟讓沈萬金差點心漏跳一拍。無爭原先還愧於自己失禮的舉動,在沈萬金痛心疾首地連珠炮彈式的一連串職責下,他反而倒是沒了愧意。以一種看透塵世的態度,平靜道:“沈公子不妨直說,需要無爭如何?”
一下被點破心思,沈萬金麵上也有些微紅。然而若是會在乎麵子,沈萬金便不是那個令所有商人頭疼的俠商了。他爽然一笑,折扇一開,輕快道:“自然是希望道長與我同路嘍,道長說過要保護沈某,該不會食言吧?”
無爭:“…………”
明麵話是這樣,可拆開了,傻子都知道沈萬金的意思是要無爭陪他見蘭花。對,讓一個道士陪他去見他小情兒。隻要是正常人,都會覺得沈萬金這人簡直是逼良為娼,無恥度直逼讓和尚上青樓。
哦,對,她已經誤帶過一次道士上青樓了。
柳綠望著套了圈讓無爭跳下去的沈萬金,麵上有些不忍:“公子……”你別老欺負人啊。
“嗯?”
柳綠望著沈萬金眼波中的緊張,頓時什麼心思也沒了。隻能無奈的笑了笑,向無爭一福身算是歉意:“我去給蘭花姑娘引路。”
無爭隨著沈萬金先一步往沈園內走,不過沈萬金並沒有往昔日見無爭的流光閣而去,反而帶著無爭去了湖上亭橋。無爭自不會認為是沈萬金覺得一個妓子不配入他的閣樓,更不會認為是沈萬金為了考慮他的心情特意如此。因而對沈萬金這個地點的選擇,反倒有些不解。
意識到無爭投來的疑惑視線,沈萬金摸了摸鼻子苦笑:“這裏安靜,婢子比流光閣少多了。萬一蘭花說了什麼,也好收拾。”
說了什麼?一個女人家能說什麼?
無爭聽這話更疑惑了,然而當柳綠引著以娉娉婷婷麵若牡丹的女子緩緩而來時,卻隱隱似乎明白了沈萬金的話。
無爭雖不曾在意過皮相,卻也不得不承認,沈萬金身邊一紅一綠的兩名侍女稱得上是容貌妍妍,可如今柳綠引來的那名女子,未笑未語,僅憑一雙翦水秋瞳便道盡了顏色。
這樣的女人,就算什麼都不說,隻是往你麵前一站,也是個麻煩。
然而無爭很快就知道自己還是太年輕。
蘭花姑娘身姿如弱柳扶風般行來,至沈萬金所座石桌前步伐一頓,那雙秋水之眸便毫不掩飾的直相自己打量而來。她打量的十分有分寸,既不讓人覺得過於失禮,卻又的的確確是打量的姿態。若如今坐在這兒被打量的人不是涵養極高的無爭道人,而是峨眉湘連道姑——相比此刻沈萬金的花園已經打起來了。
柳綠在引來蘭花後就靜靜退至一邊,蘭花姑娘眼波流轉,算是打量夠了沈萬金身側的無爭。她慢悠悠的將視線重現投向沈萬金,在沈萬金頭發都快炸起來的視線下,溫柔小意的移至沈萬金身側,抬起如玉雕般的手指執壺,輕輕給沈萬金斟了一杯酒,遞至他的唇邊。在沈萬金接過酒杯輕飲時,冷不丁笑道:
“沈公子,你如今和個男人做那麼近,難不成還正如市井謠傳有分桃斷袖之癖了麼?”
沈萬金:“噗——!”
無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