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沈萬金同無爭動作再快,他們還是小覷了人民群眾對八卦的樂趣與喜愛。揚州沈萬金斷袖的消息幾乎同他往洛陽的速度一樣快,轉眼間就飄飄灑灑散了江南。
沈萬金原以為這個消息在自己遠上洛陽淡出視線,又將蘭花接進沈園後便該漸漸消停。可一見著越演越烈之勢,便是慣來心塵坦蕩的無爭也隱隱察覺到了其中人為的痕跡,忍不住替沈萬金擔憂。
然而他甚少與人如此親密接觸,便是慣性也顯得有些生硬。沈萬金隻聽他冷冰冰地道:
“沈公子隻怕有麻煩了。”
沈萬金倚在踏上,望著桃紅送來的信件苦笑不已。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歎聲道:“早知道枯葉山莊這麼麻煩,倒不如三百二十萬兩黃金賣了沈園得了。”
無爭聞言頗為不讚同:“沈園是昔日林煜舊址,單憑林煜為武林的貢獻,這地方便不能落入魔教手中。如若枯葉山莊糾纏不清,無爭便替沈公子去守沈園又何妨?”
沈萬金聞言一愣,接著笑道:“無爭道長的意思難不成是要給沈某做護院嗎?沈某何德何能,這可折福在下了。”說著,沈萬金嘴角噙笑,微微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麼。無爭想要開口,卻聽沈萬金漫不經心敲著手中骨扇,緩緩道:“不過既然無爭道長這麼說了,真那到時候,沈某將沈園送予道長如何。”
沈萬金收回視線,似笑非笑道:“就算我贈予未來道長伴侶的添妝。”
無爭聞言眉頭微蹙。他們武當與峨眉修道,自是與山下那些道觀中真正的道士修的道不一樣。他們出家是為了更好的入世,他們修道是為了以道證劍。說到底,他們除了比其他江湖門派多了絲飄渺高冷的表象外,同這江湖的大多兒女沒有區別。
與少林真正的出家僧人不同。他們也會娶妻,也會生子,也會有七情六欲。
武當現任掌門木難道人入武當前邊有妻室,然昔日魔教入侵,作為白道武林數一數二的俊傑,他的妻兒自然逃不過魔教諸人喪心病狂的屠刀,皆命喪十八年前正魔一戰。此後木難道人便再也不提妻兒事,一心練武修道。
而峨眉的天權道人雖無妻室,但世人皆傳木難的大弟子雲英就是天權道人的私生子。以天權同木難的關係來看,這一傳言倒真有點可靠性。
畢竟隻要不是真六大皆空的男人,有誰不想給自己留個後?
沈萬金心中自是有些感念無爭的維護,因而她才說出這番話。無爭年少成名,這江湖上願意嫁給他的俠女想是數不勝數,然而無論是無爭娶哪個,肯定是沒有她沈萬金有錢的。沈萬金感念無爭,便想著如果枯葉山莊真對她沈園糾纏不清,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了無爭了事。
畢竟枯葉山莊為何要沈園她心裏有數。雖然不懼勘察,卻也擔憂魔教中人真從其中察覺出什麼。若有人能守住這塊是非之地,達到她起沈園的目的,那麼主人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
她就不信枯葉山莊有膽子搶武當無爭道人的園子。
——我不能安穩的住了,你也別想拿到!
沈萬金從商這麼多年,幹得最多的事是“損人利己”,次多的是“損人不利己”,“損己利人”這等高尚的事情,目前隻幹了一筆——就是捐贈了這場武林大會。
然而沈萬金卻忽略了另一個的想法,無爭會不會要?若是換了別人,能得以萬金之術的宅邸自是歡喜異樣,可無爭可以不在乎名利說出替沈萬金看大門這話,自然也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無爭輕撫自己的太阿長劍,眉目淡淡:“這到不必。無爭此生所思所想,不過以劍證道。與其牽累他人,倒不如一劍一人,尋我路,求我途。”
沈萬金微怔,緊接著便揚起一抹略帶玩味的笑容。她半支起了身子,長長黑色外褂鋪在緋錦的榻上,褂上金線繡出的廣袤山水仿佛與踏上的金耀萬花糾纏在一起——就像她如今眼中盛著的色彩般耀眼。
“無爭道長,還真對得起木難道人給你取得名字啊。”
沈萬金歎息,無爭望著那雙眼睛,卻在一瞬間想起了他的劍。
藏在古樸烏黑外表下的太阿,也是這般耀眼難視。
沈萬金道:“以劍證道?這倒是有趣,武當慣來以道修劍,怎地到了無爭道長這兒卻反了過來。”沈萬金淺笑妍妍,“不過道長年輕,自有抱負。然而我沈萬金也不是無諾之人,若當有一日無爭道長有了心上之人,便是沒有枯葉山莊,我也願將沈園贈出。道長總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同你一般住在那苦寒山頂,萬般受罪吧?”
無爭沉默,片刻後道:“沈公子何須如此?”
沈萬金看了看指甲,隨口道:“我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