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爭無語，開口道：“我無父母。”
沈萬金一驚，下意識道歉：“抱歉。”
無爭淡然道：“我雖無生父母，但天可做萬人父，地可做萬人母。我更有恩師授業，並不覺有何事需他人對我感致歉。”
沈萬金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她抬頭望了望碧藍如洗的天空，側首對無爭道：“無爭道長，我的父母想邀你共飲一杯，不知道長可願赴宴？”
無爭頓了頓，微微笑道：“固所願，不敢辭。”
沈夫人擺出了年夜飯的譜招呼著無爭。雖然君子都崇尚“食不言”，但這規矩在慣來尊崇“酒桌上談生意”的沈家顯然不存在。
無爭先有些不適，但在沈家難得團員的氣氛中，他很快便也放開。隻不過沈夫人時不時一些宛若神來之筆的問題，讓他停箸不前，遲疑不已。
沈夫人問：“這位無爭道長，你娶妻了嗎？”
在無爭回答了“尚未”後，沈夫人又問：
“哎呀道長沒娶親啊，那道長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呢？”
沈萬金：“噗——咳咳咳咳咳咳！！！！”
無爭瞥了一眼叫著“哥哥慢點”給沈萬金順氣的沈千寶，不明白沈母是什麼意思。於是他向沈萬金投去疑惑的視線，卻不想沈萬金在這刻倒乖覺驚人，隻盯著自己麵前的碗一個字都不說。
於是無爭隻能斟酌道：“未曾有心悅之人，無爭……不知從何答起。”
於是沈夫人再問：“哦哦，沒試過沒關係啊，阿姨可以引薦。你要是喜歡男人呢，我們家萬金你可以考慮一下，你要是喜歡女人呢，我們家萬金還有——”
沈萬金聽到這種問題終於裝死不下去了，隻能提高了聲線打斷她母親：“娘，您不是愛吃揚州的蟹粉獅子頭麼，這可是正宗揚州師傅做的，快趁熱嚐嚐！”
然而沈夫人完全不為所動，反倒是狠狠瞪了沈萬金一眼。不過她再次開口卻收斂許多，隻是問道：“無爭道長覺得我家萬金如何？”
這個問題讓無爭有些微訝，沉吟思索。沈家四口連同一直仿佛超然世外的沈老爺都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去等無爭的答案，連沈萬金也好奇自己在無爭眼中到底是何種模樣。
無爭道：“逍遙君子意，煙雨任平生。”
十個字，不多不少，不輕不慢。
沈千寶忍不住仰頭問沈萬金：“哥哥，那位大哥哥是什麼意思啊？”
沈萬金摸了摸弟弟毛絨絨的腦袋，低笑出聲：“真未想到，道長如此看得起沈某。”
無爭道：“平心而論，實話實說。”
沈萬金笑彎了眼，偏偏還裝出一臉正經：“嗯，我就喜歡道長的實話實說。”
沈夫人見無爭至始至終都是一副聆聽長輩教導的認真模樣，再加之沈萬金不時投來的無奈眼神，也沒有繼續捉弄的心思。倒是認真給無爭介紹起金陵的菜色來，一時間，一頓家宴倒是吃得賓主盡歡。
無爭在山上清修，甚少飲酒。如今被沈氏夫婦一頓灌下不少，再經由沐浴的熱水一蒸倒是有了些許醉意。
窗外月色正好，無爭見自己並無睡意便披上了外褂，隨意走出了房門，打算在院子裏坐坐。不妨他剛走出門，正巧遇見提著壺酒往外走的沈萬金，沈萬金見了他柔柔笑開，抬了抬手中提著的酒壺道：
“獨飲寂寥，若是道長無事，可願同沈某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