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持卡拉什尼科夫自動步槍的敵人出現,另一隻手抓著一個人的後頸。一個女性發出悲鳴。
糟了,被他抓了人質。
就在我心中如此想到的瞬間,露西安手中飛出一物,細長有彈力的繩子前端帶有一個黑色的卵形物體,正中男子前額。
男子連聲音都沒發出,就被打到雙腳離地,在空中亂蹬著腿摔倒在地。
塔瑪拉走向女性,抱起她,我估計她用俄語說道:
“不用擔心了,和其他夥伴一起藏起來,安全了再出來,我會讓你回家的。”
女性用仍舊僵硬的表情,弱弱地點點頭,但就在這時,突然發出痛苦的聲音。我不知她是鄂溫克族還是雅克特族,總之是個亞係麵孔的黑發女性。土氣的防寒衣上滲出鮮血,臉上也有大塊的瘀傷,血從頭上流到了頸部。不用說也知道,必定是受到了日下一夥的虐待。
這座連“都市”不值得叫的都市中,不管是為了必要的治療也好,還是為了各種令人厭惡的實驗也罷,必然有醫生存在。雖說很晚才察覺到,但總比沒注意到要好。
我朝佩特怒吼道:
“醫生在哪裏!?”
他看上去也像是察覺了,用嚴厲的語氣,對趴在地上有意識的家夥詢問。
“說是前天就不在了。向boss們作報告,順便休假,去了莫斯科,後天才回來。”
“真是個好運的家夥,各種意義上講。為了清算至今為止的好運,絕對要回來啊。我要讓他瞧瞧,自己的研究所變成了什麼樣子。”
“警視,那裏也有人。”
阿部巡查用他粗壯的手指指向遠處。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眼睛,終於看清有五、六個男人搖搖晃晃遠去地身影。
“小人物沒用,想逃就讓他們逃吧。”
“明白了。”
服從命令的阿部巡查腳邊,躺著三個穿迷彩服的男人。三人體格都相當好,貌似是阿部巡查一個人給解決掉的。塔瑪拉吹著口哨說道:
“你很能幹嘛。”
“Thankyou。”
知道被對方讚揚,阿部巡查簡短地回答道。可此時,塔瑪拉的稱讚還沒結束。
“體格相當好,臉也有種toughguy的感覺呢。年輕人,還沒結婚?有意中人嗎?”
塔瑪拉的話朝著危險方向前進。阿部巡查察覺到,露出困惑的表情,刮腸搜肚思考答案。他的英語水平隻有日本人的平均水平。
雖然很想看看之後的經過會怎樣發展,要是一鬧別扭就會很麻煩,況且我是講理的人,不可能同僚身陷意外的危機而袖手旁觀。
“真理醬,來一下。”
“是,是。”
阿部巡查也反應迅速,飛奔而來。
想一想,對我來說最靠譜的戰友就是阿部巡查。涼子和塔瑪拉不是我對付得了的,由紀子又有些客氣,瑪麗安和露西安隻不過是涼子的臣下。貝塚裏美算是平均以上,但是在這種“戰場”讓她擔負責任實在有點過頭了。佩特也不知能信任幾分,岸本就更不值一提了!
和這樣奇怪的隊伍作戰的敵人也挺淒慘的,就當是作惡多端,惡有惡報吧。
瑪麗安和露西安迅速切斷電線和電話線,使得都市內漆黑一片。而其中仍舊有人影晃動,還未失去戰意的十人左右向我們襲來。
涼子叫道:
“在這裏死了可就再也進不了溫泉,再也吃不到水餃了哦!速戰速決!”
雖說不是什麼格調高雅的演說,不想死這一點並沒有說錯。我們有的射擊,有的用拳頭,有的飛踢,有的丟椅子,有的踩踏,有的射出裝有辣椒粉的膠囊彈,用各種方法將敵人打入不幸的境遇。
呻吟著詛咒命運的男人們,被我們冷漠地置之不顧。塔瑪拉再次詢問負傷的女性,她稱自己是鄂溫克族人,還有三、四個女性活著,被關在建築物中。
阿部巡查背起鄂溫克族的女性,我們進入建築物內部,解放了被鎖鏈禁錮的女性們。順帶一提,鎖鏈是用圍巾的碳纖維切斷的。她們還在瑟瑟發抖,我們說服她們躲在這裏直到天明。
“叛亂、獨立分離之類的,基本上是我的最愛。”涼子說著實話。
“但是,這次就算了。還是趕在俄羅斯軍隊長途跋涉來前撤退吧。”
我們全體都讚成這點。
Ⅴ
雲層散開,頭頂露出一片星空。夜將盡,黎明即將來臨。大概是腎上腺素大量分泌,交感神經全力作業,一點也不覺得困。
在星輝之下,日、法、俄三國聯合軍匆匆忙忙喝了點礦泉水,咬了點巧克力棒。敵人的氣息全無,要麼就是負傷了,要麼就是逃亡了。
涼子問向佩特:
“話說,佩特,現在跟著我們是沒關係,可你有今後的目標嗎?”
“俄羅斯的惡黨有很多派閥。用鳥比喻的話就是,有鴿派鷹派,有麻雀派、鸚鵡派、烏鴉派……”
“你又是什麼派?”
“我嗎,紅鶴派吧。”
“紅鶴!?你還真夠厚顏無恥的。”
我也同感,警視。
“是嗎,那就黃瑩派吧,可以嗎?”
再提出什麼異議也沒用,模棱兩可地點點頭之後,佩特自顧自地開始說了起來。
“那個,黃鶯派呢,現在和聯邦政府相對來說關係比較好,應該說相處得很好。而且,總統為了今後能繼續掌權,投資了九兆盧布的巨額資金,來開發西伯利亞遠東地區。”
“九兆盧布大概有多少?”
“嗯——一盧布三日元,可能更多點吧。”
的確是一筆巨額資金。貝塚裏美咬著巧克力棒瞪大了眼睛。
“在離這裏五百公裏左右往南的阿穆爾州(阿穆爾州(俄語:Аму?рскаяо?бласть),位於俄羅斯遠東地區,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是遠東聯邦管區的一個州。麵積36.37萬平方公裏,人口88.11萬,首府海蘭泡(俄方稱布拉戈維申斯克,俄語:Благовещенск)。)建造宇宙開發基地,還有貨物專運的國際機場、宇宙科學有關的研究所、工廠等等,以那裏作為據點,加深與中國、日本的經濟關係。”
聽上去很有野心的構想,但會順利嗎?就在我想著這些時,涼子突然從我手中奪過礦泉水瓶。
“哦~要是日下建立了什麼西伯利亞(略)共和國的話,宇宙開發基地之類的豈不就成了空口白話了。”
礦泉水是我喝剩下的,但涼子完全沒在意,直接對著瓶口連灌三大口後,又把瓶子丟給了我。我隻能默默收下,但沒有再去喝,可不知為何佩特奇怪地笑道:
“俄羅斯總統攢有的資產是五百億美元。嘛,雖說美元的價值下降了很多,但其中一半是我的熟人貢獻的呢。然後呢,總統的資產幾乎都不在國內,而是交給我的熟人打理。”
“也用作西邊的投資基金嗎?”
“正確。因為知道是基金,所以絕不會讓總統出現損失。”
涼子用優美的動作攏起頭發。
“共產主義虐待人類,而金融資本主義則是使人類滅亡呢。”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墮落地這麼迅速。俄羅斯也好,還有那些舊共產主義國家也罷,竟會如此向往資本主義。”
塔瑪拉比我還重地歎了口氣。
“差不多該走了。”
涼子說完,我們一同起身。雖然還有人嘴裏嚼著東西,可時間不等人。邊走,塔瑪拉邊用英語說道:
“蘇聯時代可沒有失業。因為勞動是神聖的義務,要是一個禮拜都無所事事,官員就會跑來給你分配工作。現在的話,想不工作就不工作是好,可工作也難找,真夠諷刺的。”
塔瑪拉一把捏碎空礦泉水瓶繼續道:
“而且,蘇聯時代醫療和大學的授課都是免費的。我的祖母甚至說‘勃日列涅夫時代無憂無慮真好’呢。可以說盡是貪官汙吏和懶鬼的缺乏朝氣的時代也不全是壞事吧。”
說著塔瑪拉斜了一眼佩特繼續道:
“不過,不管哪個時代,不管哪個國家,都有朝壞的方向勤奮的家夥存在。”
佩特佯裝不知的表情囫圇吞下巧克力棒。就在同時,星空下不知何處,又傳來已經聽慣了的聲音。
沙……!
“它還在。”
岸本的哭喊聲又起,緊緊抱住他可愛的泉醬。手辦看上去像是在皺眉一般,這一定是我眼花了。
“喂,隻珍視泉醬就好了嗎,其他四個人要吃醋了哦。”
我說出口的不過是低限度的挖苦,可岸本卻十分嚴肅的反駁我,用好久沒聽到的有力聲音說道:
“一人就是五人,五人就是一人,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緊身衣戰士之間不存在嫉妒!”
“知道了,知道了。”
“我珍視泉醬不是因為私心,緊身衣戰士的美好心靈,俄羅斯人還不知道,我挺身而出……”
“布教就省省吧,我知道了。”
就在此時,涼子用尖利的聲音插話道:
“隨他去吧,泉田君。”
“哦,我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現在本就不是擺架子對人評頭論足的時候吧。你也稍微替上司著想,尊重尊重我怎麼樣。”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做啊。
我想象了一下背著涼子走在西伯利亞的曠野上的自己的身影。說道:
“警視,這裏是西伯利亞哦。”
“我知道!”
我們的對話無果而終。再說,她又不是什麼乖乖移送西伯利亞的人。與其讓我背她,還不如騎在脖子上,指揮著劍齒虎,發出“全軍突擊!奪取色楞格河!”的號令來得合適。
我心想,名為藥師寺涼子的女人真應該生在亂世。不對,即便現代也不是什麼理想的和平年代。她應該生在十八世紀的歐洲小國一帶,和俄羅斯的葉卡捷琳娜女皇,或者奧地利的瑪麗亞·特蕾西亞女王相互競爭謀略,想必更有存在的意義吧。還是說成為古代波斯的女王,和羅馬帝國一爭高下。
“和漢尼拔同盟,從東西方夾擊羅馬!”
這還是合適得讓人頭疼。就在我胡思亂想時,險些撞在涼子背上。
涼子突然停住腳步。應該說是帶頭的佩特突然停住,三國一行十人,相繼差點撞在一起。
我們在一幢建築物的拐角處。這建築物下層隻有牆壁,上層雖有窗,但仍漆黑一片。然而轉過牆角,下層有了窗戶,而且有光透出。貌似配有自家發電機。
“月岡,你在幹什麼?”
連日下的聲音都冒了出來!我們偷偷看向屋內。
屋內有日下和月岡的身影。月岡喘著粗氣保持沉默。他喘著粗氣的原因主要是緊張吧,還有左手提著的提包的重量。
在除了桌子別無他物的煞風景的房間裏,兩人無言地互相瞪了約五秒。
“錢嗎?”
日下打破沉默,聲音充滿蔑視。
“看樣子,有兩、三個億吧。儉樸的工薪階層不去說他,你的話一年都撐不住。當然,個人的生活方式是個人的自由,這樣說就是資本主義世界了。”
“多管閑事!”
月岡嚷嚷道。用涼子流的話說就是像“營養失調的狂犬”一樣兩眼放光。
“當初要是跑去南美就好了,居然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多虧你,我浪費了多少年貴重的人生!”
“虧你對俄羅斯的女人和毒品玩得那麼歡,事到如今還說這說那。想走,隨時都能走啊。”
“所以,現在就走!”
“少有的邏輯性發言呢。可是,我對你的興趣實在不敢恭維。不管怎麼說,居然喜歡對女人注射。”
“那又怎麼了?不是什麼稀奇事吧。”
“很稀奇,畢竟是毒藥。”
從日下口中報出一串硝酸係有毒化合物的名字。
“給女人注射一小時後死亡劑量的毒藥,玩弄因恐懼而狂亂女人。五十五分後又給她們注射解毒劑。女人的反應太驚人,讓人欲罷不能,這些先不說,你的時間觀念很薄弱吧,兩次裏就有一次來不及的,還是說故意來不及的呢。”
日下的笑聲此起彼伏。
“死刑製度就是為你這樣的家夥而存在的吧。要不然,真為至今為止的死刑犯感到可悲。”
“放屁!什麼事還不都是你主導的?我、我隻要有女人和毒品就滿足了。直到和你相識……”
“我覺得是你自己的責任。話說,我青春時代的朋友啊,你就抱著兩、三億的零錢想上哪裏去?”
“那個……”
還沒回答,好不容易才察覺到,月岡半咆哮地吼道:
“上哪去都是我的自由!”
“可是,事實不是這樣。”
就在這時,佩特終於找到了門向我們發出信號。我們把頭低地更低,緩緩移動到窗下。
“住、住手,日下,對你來說兩億或者三億都是零錢吧!”
頭上傳來月岡尖銳的聲音。
“是零錢。所以跪在地上哀求我的話,也不是不能給你,可是我不爽的是,到了這個時候偷偷逃跑的本性。”
日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住、住手,求你別……!”
慘叫聲持續著,我猜不出令人厭惡的聲音到底來自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