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裏安斯-米勒酒店坐落在英國式花園的最北端;這是最近開始流行的花園式啤酒店。在那兒的停車場上,平常總停放著豪華的車子,可是今天,停車場上相當空。這時,刮起一陣清新的風,看上去像是要下雨。

花園裏擺放著許多桌子,可是隻有三張被人占用。兩張被兩對年輕的情侶占用。不遠處,在一棵大粟樹下坐著赫爾措克。

利歐朝他走去,可是這位醫生並沒有發覺。

“早安,博士!”

赫爾措克這才抬頭看了看。他的麵前放著一杯牛奶。

利歐指了指牛奶,幸災樂禍地說:“生病了?”

“啊,是這樣的,”揚-赫爾措克博士有點悲傷地微笑著說,“吃了一點兒阿司匹林,調節調節身體。有更壞的事情……”

利歐把椅子挪近桌子,然後坐了下來。“那麼,我們不妨開始談最壞的事情。”

揚-赫爾措克點了點頭。“是呀,這也許是一樁非常令人惱火的事。”

“那麼,誰應該對此負責?”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不過,您是怎樣想這件事的?您是專家,在這樣一些事情上,我並不特別在行。”

“是呀,這件事的過程……”赫爾措克發出一聲歎息。他臉色蒼白,閉上眼睛,把雙手放到桌子上。利歐嚼著自己的牙簽。“這件事的過程和許多其他事件的過程差不多,您肯定在報紙上或電視上讀到或看到了。”

“我甚至還寫了有關的文章。”

“你瞧,怎麼樣!那麼您也知道,對捐獻者的血進行加工的時候,人們是多麼粗心大意;某些豬玀、暴發戶和投機商,又是多麼厚顏無恥和貪財。他們隻想到發財,為了錢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以致許許多多的無辜者感染上了艾滋病毒。”

“您認為萊斯納爾也可能是這樣染上艾滋病毒的?”

“我不僅這樣認為,而且現在知道就是如此。這麼說吧,我百分之九十九地肯定。一切跡象都說明這一點。”

“您指的是手術?”

“還會是別的嗎?我雖然隻是普通的開業醫生,不是外科醫生,我也不知道手術的經過,但是,我知道一點:在臀部和-關節部位進行手術,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所以有可能,不,一定會大量流血。事故損傷常會引起大出血。所以,對我來說,隻有一種解釋:迪特從輸入的血裏染上了病毒。天啊,我真該死,我並沒有馬上想到這點!不過,迪特幾乎沒有對我提起這樁車禍。每當我們轉向這個題目的時候,他馬上就把話題岔開了。所以,我也就不再問了,我真是個白癡。這件事我甚至差一點把它忘了,真是不可饒恕。不過,昨天晚上我突然想起來了,您明白嗎?”

他怎麼不明白呢?他非常清楚!還需要明白什麼呢?利歐從嘴裏吐出牙簽。那邊,在一叢紫丁香的後麵,布魯諾蹲坐著,麵前放著一升啤酒。那架攝像機放在他身旁的一張刷成綠色的折疊椅上。也許,他已經把他們談話的情況拍了下來。

利歐再次轉向赫爾措克:“您知道為萊斯納爾做手術的那家醫院嗎?”

“知道,可我從來也沒有去過那兒,那是馬克斯-路德維希醫院,院長是位名叫拉貝克的博士。這家醫院有相當好的名聲,此外,拉貝克的名聲也不錯。據說,他是一位出色的整形外科醫生。”

“據說……”利歐朝布魯諾望去,他已經站了起來,正在搔頭。

“赫爾措克博士,我們為什麼不乘車到那裏去呢?您作為醫生肯定可以向這家醫院提出要求。況且,萊斯納爾也是您的病人,還是您的朋友!手術記錄肯定還保存著,對嗎?”

“我們已經是20年的朋友了,可是您想到那兒幹什麼?今天是星期天,今天根本沒有可能做什麼事。一家私人醫院星期天隻有應急人員。星期一則到處忙得不可開交。醫院的院長不會把萊斯納爾的材料交給我這個普通醫生,這幾乎不可能。尤其是這種高度敏感的事情。”

“那好吧。”利歐聳了聳肩膀。“這也沒有關係,赫爾措克博士,還有別的辦法。”

“您的那位來自凶殺案偵察委員會的朋友,對嗎?”

“對,”利歐證實說,“星期一早上,我們就去他那裏,他會見我們的。”

“不過您千萬要事先通知我,可以嗎?您可以想象,我是非常忙的。”

“我可以想象,赫爾措克博士先生,我知道您很忙。”

“你也許沒聽懂,”尤爾根-切尼查慢吞吞地說。“好吧,我再向你說一遍,而且非常慢他說:出去!我要你趕快出去,趕快給我出去,否則……”

“否則怎麼樣?”

切尼查抬起了下巴。

“你想幹什麼?”這人挑釁地問。

切尼查把魚罐頭——當這個人出現的時候,他手裏正拿著它——放到桌子的中央。

這人長得瘦小,剛好1米70,腳上穿著網球鞋,下身穿著一條滑稽可笑、印有紅玫瑰的連襪褲,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套頭毛線衫。濃密的頭發紮成了一條小辮子。

此時,他站在過道裏,就在獻血者用的第三排臥榻的旁邊,幸災樂禍地笑著。

“你到底想幹什麼?”

保持鎮靜,尤爾根-切尼查自言自語地說。千萬別把事情搞糟了。別和他爭吵。這是一個寧靜的夜晚,他有一大堆事要做。在那間大辦公室裏,同樣寂靜,而且太寂靜了,這不合他的口胃。他曾把今晚的工作想象得挺愜意:首先,吃點東西,再喝上一杯啤酒,然後再去那邊的檔案櫃。最重要的獻血者的檔案,早已分門別類地放在桌子上了。所有的檔案都放在檔案櫃裏,名字一個接著一個,有聖-喬治廣場的毒品販子,到處遊蕩的妓女和吸毒者。

他們年複一年地讓生物-血漿公司抽自己的販,每次50馬克。這樣,住在伯恩哈根的那些先生們就可從中牟取暴利。現在,切尼查掌握著鑰匙。檔案櫃裏還藏有更多的檔案,這一點他非常清楚。他現在已經掌握的是一份爆炸性的材料,其威力不亞於好幾噸甘油炸藥。

他耳邊一直響著這麼個聲音:“很可惜,我們得關閉漢堡的分支機構,切尼查先生。鑒於這一情況,很遺憾,我們不能延長您的合同。”

他們急於關閉漢堡的分支機構。而明天上午,生物-血漿公司的載重汽車就要從伯恩哈根開來了,這些臥榻和抽血設備,包括這些檔案,就將消失了。讓他們來取這些檔案吧!他隻需把檔案翻拍下來,這樣整個伯恩哈根協會,連同那些吃得胖胖的達官貴人,就將統統完蛋,事情就這麼簡單。

隻是他沒有料到這個小醜會到這裏來。是啊,他怎麼料得到呢?可是,不管是吸毒成癮者還是毒品販子,他是決不會讓這家夥破壞他拍照的機會的!

尤爾根-切尼查站了起來。臥榻上空的氖光燈已被關掉,檔案櫃旁邊的燈光就夠拍照了。

他無法非常準確地認出對方的臉,可是已經發現對方在幸災樂禍地笑,而且根據此人的所作所為以及身上的穿著,可以斷定,此人是聖-喬治廣場的老主顧之一。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新的時代已宣告來臨。那些嫖客和妓女再也沒有機會獻血了。

可是,來這裏的這個人似乎還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仍然站在大門內。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切尼查怒不可遏,氣得滿臉通紅。可是,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你走開吧。”

沒有回答。

切尼查朝前走了兩步,挽起右臂衣袖。“我剛才在問你呢。”

這人低聲咯咯地笑。“是的,先生。偉大的白人先生在問渺小的卡納克男仆。偉大的白人先生想知道,渺小的卡納克男仆是怎樣進入這幢房子的,渺小的卡納克男仆非常非常害怕。”

這人用一種高而不自然的聲調從嘴裏擠出了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