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碰上許多西藏來的商人,正打算和他們結夥進藏時,恰恰又遇到一位叫班巴娃的香客。晤談之間,他講了許多有關朝聖進香的故事,並提到峨眉山的勝景。原來他不僅遊曆過那裏,而且道路極熟。我表示很想前往朝聖,無奈不懂漢語。他道:“若是足下有意前住,我可以陪伴。”於是我便和他同行。經打箭爐右方,一路下去,有一條大江東流,上修石橋。渡河走去,一路上有許多漢家村舍。又往前行,見到那懸崖陡壁上麵修著棧道,許多商販背負竹兜,裏麵裝著茶葉瓷器,由下而上,絡繹不絕。
走了十天,來到峨眉前方的一座大城市。那裏有一所漢族和尚的禪院,當夜就在那裏投宿。班巴娃充任通事,與他們交談。和尚道:“此去離峨眉山已不遠了。那裏的蘭若、殿宇極多,泉水也不少。”又說到山勢巍峨,高及日月。種種功德,不一而足。
當天夜間,我那位朝聖的同伴忽然失蹤了。次日到處尋覓也不見蹤影,我隻得一人登程。登上了峨眉頂上的時候,有一位穿著新裝的漢僧也到了山上。我便和他一起朝謁眾殿宇和聖泉,大致花了十天的工夫。所幸和尚們都和藹可親,飲食也供應不缺。
朝聖,對於藏傳佛教信徒來說,不僅是一種功德的積累,更是一種人生心願,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很多人終其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去拉薩朝聖。
為了表達虔誠,很多人從自己的帳篷或村子出發,一路磕長頭去朝聖。在西藏經常能看到這樣的朝聖者,用自己的身體丈量即將走過的朝佛之路。在這些朝聖者的身後,他的親友默默地拉著車、趕著羊,那是為朝聖者提供後勤服務的流動的家。如果一個地方出了位曾磕長頭去過拉薩的朝聖者,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感到驕傲。
甚至有些極端虔誠的朝聖者,覺得縱向的長頭仍不到位,他們決心磕用身體寬度丈量朝聖之路的“橫向長頭”。尤其是在陡峭的山路上,這樣的磕頭簡直就像雜技一樣驚險。可是,朝聖者不以為苦,麵容安詳堅毅,他們身上洋溢著堅定的內心所賜予的力量和幸福。
實際上,磕長頭去朝佛,其意義不僅在於朝佛本身,更在於對朝聖者意誌和信念的考驗,讓磕長頭者放下內心的“自我”,清除內心的欲望和雜念。
標準的磕長頭,要兩手合掌高舉過頭,然後在額頭、喉間、胸前位置拱揖三次,表示將身、口、意都供養給佛,然後匍匐在地伸直雙手。即使磕短頭,也是雙手合掌連拱三次,然後彎腰到佛像腳下,用頭輕輕一頂,表示誠心懺悔。在磕頭的時候,嘴裏要念誦真言,同時心裏要不斷念想著佛,這叫身敬,語敬,意敬。
倉央嘉措對佛教聖地的向往和朝覲,雖然沒有表現在磕長頭上,但他對佛法的崇敬和追尋,和任何一位最虔誠的藏域人沒有分別。
倉央嘉措朝聖的痕跡今天已不可考證,但是在西藏,這樣的痕跡隨處可見。比如在西藏隨處可見的嘛呢石(瑪尼石),就是朝聖者路過的記錄。這是一種往往懸掛著經幡被堆起來的石頭,很多上麵還刻有六字真言和神佛形象。每個朝聖者路過的時候,都要順時針繞轉幾周,往上麵添加一塊石頭,人們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佛的敬意。
是的,這種先輩朝聖者們留下的痕跡,會把一種精神傳遞給後來者,給他們力量,告訴他們並不孤單,告訴他們這裏曾有先行者,還會有後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