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央嘉措詩作之(6)
自從看上了那人,
夜間睡思斷了。
因日間未得到手,
想得精神累了吧!
於道泉·譯
自從見佳人,
長夜不能寐,
相見不相親,
如何不憔悴。
劉希武·譯
一自魂消那壁廂,
至今寤寐不斷忘。
當時交臂還相失,
此後思君空斷腸。
曾緘·譯
已經是意馬心猿,
黑夜裏也難以安眠。
白日裏又未到手,
不由得心灰意懶。
莊晶·譯
倉央嘉措詩作之(30)
情人藝卓拉茉,
雖是被我獵人捉住的。
卻被大力的長官
訥桑嘉魯奪去了。
於道泉·譯
美人如仙女,
嬌豔自活潑,
雖為我所擒,
又被權貴奪。
劉希武·譯
膩綽仙人不易尋,
前朝遇我忽成禽。
無端又被盧桑奪,
一入侯門似海深。
曾緘·譯
情人依楚拉姆,
本是我獵人捉住。
卻被權高勢重的官家,
諾桑甲魯奪去。
莊晶·譯
倉央嘉措詩作之(32)
愛我的愛人兒
被別人娶去了。
心中積思成疾,
身上的肉都消瘦了。
於道泉·譯
情人我所歡,
今作他人友,
臥病為卿思,
清瘦如秋柳。
劉希武·譯
深憐密愛誓終身,
忽抱琵琶向別人。
自理愁腸磨病骨,
為卿憔悴欲成塵。
曾緘·譯
和我相愛的情人,
已經被人家娶走。
心中積思成癆,
身上皮枯肉瘦。
莊晶·譯
這三首詩都是借寫愛情的煩惱,比喻佛教所認為的人生八苦中的“求不得苦”,即世間任何人都無法得到自己喜愛的全部東西,即使是法王也不例外。這既是佛陀對人世的基本認識,也是借以勸諭眾生向往解脫、追求佛教所揭示的終極快樂的依據。
佛教所認為的人生八種基本的“苦惱”,包括生、老、病、死、離別、怨憎、所欲不得及“五陰盛苦”,其中“五陰盛苦”指人的本性受到自己身心欲念的蒙蔽之苦。佛家認為,凡是在輪回中未得解脫的生命,無不受到這些苦的折磨。修習佛法,就是為了尋求從這些苦中永久解脫出來的智慧。
在人生諸苦中,“求不得苦”也許是最容易也最難以解脫的。因為,人隻要不“求”,不產生超出基本需要的欲念,就無所謂得到不得到,就不會處處碰壁時時煩惱了。可是,讓人不起貪欲,不了無止境地追求“得到”,又實在是天底下最難覺悟的事情之一。
“無心插柳柳成蔭,有心栽花花不發。”越是想得到的東西,往往越是得不到,這也許是上天和人開的一個玩笑,上天希望用這樣的懲罰,教導人們節製自己的野心,控製自己的欲念。可是,就像倉央嘉措在這幾首詩中所表達的那樣,古往今來,千古風流人物中又有幾人能不在這“求不得”上苦苦折磨自己呢?人們費盡心機,使盡伎倆,機關算盡,明爭暗鬥,最終得到的,不過是愈發短暫的得意和長久的苦惱。
藏語把身體叫“留下來的東西”,意思是說,如果今生像一場旅行,身體隻不過是我們的“行李”。西藏人每當說這個詞的時候,就等於在提醒自己,我們隻是旅客而已,暫時住在此生和此身,因此,他們並不以全部時間和精力改善這些臨時的外在環境,讓心分散。夠吃、夠住、夠穿,就該滿足了。
相反,如果過分追求物欲,就會失去更重要的目標,忘記了此生的目的,把時間浪費在“重新裝修旅館”上。有人說,現代文明的最大成就,就是創造出更多的誘惑,徹底把心搞亂了。現代社會的一切,似乎都在誘惑人們偏離真相,讓真相無法成為人生的目標。盡管聲稱尊重生命,實際上讓生命貧瘠得毫無意義;雖然一直喊著讓人們幸福,實際上卻阻礙通往真正喜悅的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