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嘩——的一聲,櫻井真理子利索地把落地窗的窗簾打開,透亮的晨光頓時充滿了整個起居室。
掛鍾時針正指向十時。
“早上好。”水原推門進來。
“早上好。”真理子衝水原點點頭。
“多好的晴天呀!”
“是呀,風也停了。”
“太好了,如果在下雨天舉行告別儀式,可真有點悲慘。”
“今天會來很多人嗎?”真理子邊歸置椅子邊說。
“各分公司的頭兒今天都要來,雖然總公司還要另外舉行葬禮。”
“真要命。”
“這個,大多數人不過意思一下就回去,留下來的也隻有幾位主要的經理。”
“大家都會去火葬場嗎?”
“也因人而異,也許許多人就等在這裏。總之,加奈子回來後,加上律師,他們還有些話要說。”
真理子停下手中的活問,“這房子會怎麼處理。”
“這啊,能不能一百塊錢賣給我?”水原笑道,真理子也一起笑了。
“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要不,大清早能這樣玩命幹活嗎?”
“您真能睡,有人被殺了您也不在乎?”
水原毫不在意地說,“被殺的又不是我,不過,要是我的話,就永遠也睡不醒了。”
“那麼,槍擊的事您知道?”
“槍擊?這又是怎麼回事?”水原愣了。
“得了,沒法跟您說。”真理子準備離去。
“哎,請等等,等一下。”水原連忙追上真理子。
“幹嗎?”
“這個——也許現在說了也沒用,你,還要在這幹嗎?”
“什麼呀,怎麼想起問這個?”真理子驚奇地問。
“就是說,太太去世了,剩下小姐一人。這樣,也許你——還有我暫時還可能待在這裏。可是,如果小姐要和圓穀那個混蛋小子結婚的話,我決不想在這裏待下去。”
“我也是。不過,我想小姐是決不會和圓穀結婚的。”
“我也這樣想,但願如此。不過——你遲早不會在這裏幹下去的吧?”
“哎,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我是想,千萬別錯過機會。”
“機會?”
“也就是……就是你肯嫁給我嗎?”
真理子不禁啞然,她望著水原,兩頰泛起了紅潮。
“不許您亂開玩笑。”她瞪了水原一眼。
“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水原生氣地說。
“這更壞。”
“那麼,你有人了?有你喜歡的男朋友?”
“沒有。”
“那豈不是正好。”
“反正我不願意。”
“好。總之,這話你聽到了吧?”
“我聽著呢。還有什麼?”
二人稍稍沉默了一會兒。
水原嗯哼地咳了一聲,“哎……這是我的真心話。我——今後也許暫時會失業,但你一個人,我隨便幹什麼生活都沒問題。”
“謝謝。”真理子輕輕地笑了笑,“您的心情——”
“不要再說什麼了,我隻想,請你記住我的話。”
“好……我記著。”真理子匆匆地點個頭走出起居室。
水原顯得很輕鬆,口哨吹著《這世界隻為我和你》的旋律。突然,他慌忙停住了,“不行,今天可是舉行葬禮的日子。”
門開了,加奈子進來。加奈子總喜歡把門開得大大的,相反水原總是把門開條縫,人好象是鑽進來似的——
就這些小事,也表現出人教養的差別。
“早上好。”
“早——都準備好了。”
“是的。告別儀式從一點開始——預計到四點結束。”
“遠道來的客人,也許午飯前就能趕到——說實的,這時候我才體會到,親戚還是少一點省心呀!”
“說得對。”
“你親戚也不多?”
“回到鄉下,光各家走走就得花兩天。”
“哈,真夠嗆!”加奈子笑道。
“很高興小姐能依然精力充沛,我也有信心了。”
“也許這是我的遲鈍。”加奈子說。
門開了,一位來幫忙的女孩子進來。
“殯儀館的人……”
“好,我就去。那失陪了。”
“拜托了。”
水原快步離去。
隻剩下加奈子一人了。她看了看通向密室的書架,心想這時候說不定就會有人進來,便在沙發上坐下,透過窗子眺望著庭院……
不出母親所料,那個人正是使倉田成為替罪羊的真正凶手,所以,他才對帶來調查結果的山下偵探下毒手。
可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昨天,山下在這裏的時間,充其量不過三十分鍾,假如凶手是外麵進來的,凶手潛入屋裏,殺死山下後,再逃出去,那麼短的時間是不可能的。
而且,水原肯定大門是鎖上的,起居室的落地窗也鎖著。還有,正如多田所說的:這樣的大雨天,從外麵進來,不可能不留點痕跡。
其實,整個房子的門、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從外麵進來或出去都是難以想象。當然,如果有同謀犯自然另當別論。
那麼,凶手就在我們中間了?可是,昨夜在場的都是北裏家的至交,很難相信,在他們中間,有人曾經殺死一個婦女,而且現在還在殺人。
可是,媽媽信裏明明寫著,凶手就在我們身邊。那到底是誰呢?
圓穀等各企業的頭兒,還有他們的夫人。還得加上菊井醫生、水原,就是真理子和臨時來幫忙的那些姑娘,都有作案的可能。
可是媽媽說的是“身邊的”人。
加奈子幾乎想把一切都告訴多田。
多田這個人看來腦子非常敏銳,可是,告訴別人,剛剛死去的母親曾經作過偽證,使一個無辜的人死於非命。
這,加奈子作不到。那麼,隻有等掌握了能夠揭露出真正的凶手的證據後再說了。
而且,如果把母親的信交給多田的話,就必須說明,信中的“那個房間”是怎麼回事。
這不可能,決不能把上村交給警察。
多田拿走的項鏈,——那肯定是媽媽的東西。
可是,奇怪的是,加奈子明明記得昨天早上,確切地說,是媽媽臨去世時,那串項鏈還在她床頭的桌子上。人就是這樣,碰到某種意外的事時,偏偏能記住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項鏈以後就不翼而飛了。可是怎麼會跑到川口這個人的手裏,會不會是另外一件跟它一模一樣的東西。
對加奈子來說,這些盡是些不解之謎。可是,發愁也沒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媽媽的告別儀式。這是最重要的,其餘的一切,隻好待來日了。
加奈子從沙發上站起來,這時門開了,圓穀正彥走進來,他好象有些難為情。
“早上好。”
加奈子特意很客氣一鞠躬,“你真早呀。”
“哦……”正彥摘下眼鏡,邊用手帕擦著,邊說,“我有話想跟你說……”
“今天該不再動武的吧?”
“對不起,請願諒我。昨天我真是發了瘋了。”
“我已經忘記了。”
“真的?”正彥眼睛頓時亮了,“那麼,還象從前那樣——”
“我什麼也忘記了。您是誰?”加奈子說畢,轉身就離開起居室。
“媽的!”正彥氣得一腳朝身旁的椅子踢去,“滾!”
可是這些椅子好象比別處的要沉,這一腳踢去,竟紋絲不動。
“啊,他媽的!”正彥恨恨地罵了一聲,隻好無可奈何地坐在沙發上揉腳丫子。
“對不起……”隨著聲音,進來一位來幫忙的女孩子。
“什麼事,你找什麼?”一看到漂亮的姑娘,正彥頓時變得和藹可親了。
“是叫我來搬椅子。”
“啊,是嗎。那麼,就搬這個吧。”
“是。”姑娘稍稍有點胖,但非常討人喜歡。
“你是本地人?”
“是的。是叫我來幫忙的。”她毫不費力地搬起那張笨重的椅子。
“不得了。我來幫你。”正彥站起來。
“不要緊。我有力氣。”正彥緊跟在搬著椅子的姑娘的後麵。
“哎……”說著,偷偷地用手摸姑娘的屁股。
“幹嗎?”姑娘伸手抓住正彥的手腕,隨著“嗨”地一聲,正彥來了個漂亮的一百八十度旋轉,然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是練‘合氣道’[日本武術的一種。是柔道的一個流派]的,你不要跟我放肆。”
姑娘打開門,搬著椅子離開了。正彥邊揉腰,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媽的,你等著……”說罷便離開了起居室。
“啊,哎呀……”
“真累得夠嗆!”
東尾和中町一走進起居室,好象終於鬆了口氣似的。
掛鍾的時針正指向三點。
“喝一杯吧。”
“好的。”東尾坐在沙發上,中町倒了兩杯威士忌拿過來。
“請。”
“請。”
二人一口氣幹了。停了一會兒,中町說:“你看到了嗎?”
“什麼?”
“圓穀的臉色。愁眉苦險,一副倒黴相。”
“是嗎?會不會是因為參加葬禮而裝模作樣?”
“不,不。我無意中聽到了這麼一件事……”
“哦?”
“他的公子,給加奈子甩了。”
“這,這……”東尾嘻嘻一笑,“就是說,小姐又是‘待字閨中’了。”
“不管怎麼說,她已是一個大股東了。”
“才十九歲,真了不起!”東尾不禁感歎道。
“沒辦法。因為這是事實。”中町倒很冷靜,“我們必須采取一個可行的對策。”
“對策?”
“就是說,十九歲的姑娘,一到二十歲,就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了。雖然她現在失去父母,但對結婚影響不大。”
“但是,圓穀的兒子已被她甩了……”
“這是關鍵。如果這姑娘能按著我們的意圖行事。就是我們的勝利。”
“的確如此。”
“女人都是唯男人是從,隻要是自己喜歡的男人說什麼,都樂得接受。我們小姐,不管她怎樣有主見,女人總歸還是女人呀。”中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這時,聽到有人敲門,兩人回頭一看,門開了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