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奈子親吻著上村的嘴唇。
加奈子出去了。門一關上,上村喘了口氣,輕輕地囁嚅道:“現在我死而無憾……”
“啊,晚飯太好了。”
門開了,首先進來的是一位頭發半白、年近花甲的紳士,看起來很象剛剛離休的官員。
他是律師角田,和北裏家也是老交情了。
緊跟著進來的是:菊井父子、加奈子,還有圓穀、東尾、中町、湊四人。
“請,請坐。”中町客氣地給角田律師讓座,“——哦,還差兩個座位。”
“我沒關係。”菊井和昌說,“我沒資格參加商量,坐在這邊就可以了。”
“那就隻差一個了。”中町說。
“我也不必了。”正彥說,“連來聽聽都是不得已。”
“你說什麼?”圓穀怒吼道,“快給我坐下。”
圓穀大概心情非常惡劣。中町與東尾相對一視。
“哎,圓穀先生,不要發脾氣。”中町好象解釋似的說,“這對正彥君來說,實在沒多大意思。”
“但是,將來……”
“年輕輕的,知道得太多並不好。”東尾說,“年輕人正義感強,作買賣的事,還是過些時候知道為好。”
圓穀不服地拉長了臉,“得,得了,隨你的便吧。”
他看也不看正彥一眼說。
正彥一副“解脫了”的神情,走出起居室。
“這樣,我們就商量一下以後的事吧。”中町在椅子上坐下,看著律師說,“先談有關遺產繼承的問題嗎?角田先生。”
角田咳了一聲說。“浪子夫人沒有特別留下什麼遺矚,所以理所當然,一切遺產由加奈子小姐一人繼承。”
“她丈夫還有什麼親屬沒有?”
“據我調查,已經沒有人了——在浪子夫人方麵,除加奈子小姐外,也沒有任何有血緣關係的人,所以,繼承人隻有加奈子小姐一人。”
“光這房屋、土地就不得了呀!”
“已經是相當數量的財產了。”
“加奈子君也不容易哪。”中町看看加奈子。
加奈子根本沒有聽見他們說些什麼。她有些焦慮不安,一心想著上村正為發燒所苦,視線不時投向密室。
當中町提到她時,半天才慌忙問,“哎,——對不起,您剛才說的是?”
“你怎麼了?不是生病?”坐在旁邊的菊井望著加奈子問。
“沒事兒。不知怎的,突然走神了。”
“這也是。”東尾說,“她母親的葬禮剛剛結束,馬上就參加這樣的談話,也許對加奈子君來說,確實有些難為她了。”
“不,不是為這個。請繼續談吧。”加奈子說。
“——那麼,下麵就是有關具體事宜。”角田作了一些事務性的說明後,說:“四個企業,浪子夫人是總經理,當然,有關具體的業務,是由四位經理負責的。”
“其實,浪子夫人是出力最多的。”中町說,“用我的名字出麵和用浪子夫人的名字出麵,效果截然不同。”
對中町的話,東尾和湊隨聲附和,隻有圓穀很不痛快地抱著胳膊坐著。
“以前,碰到一些問題時,四個企業都是由浪子夫人最後出來作決定。”角田說,“關於這個問題,今後怎麼辦?”
一時,幾個人都沉默不語。
“這個嗎……”過了一會兒,東尾先生說道,“希望把權力下放到各企業,如果把這麼重的擔子交給加奈子,是讓她為難呀。”
“但是——”湊說,“四個企業共有的部分呢?比如福利設施等等。”
“可以通過協商來解決——”圓穀好象意識到這話有些輕率多趕緊打住。
“我不同意這樣做。”中町反對道。
“這是?”
“就是說,在這以前由浪子夫人負責的事項,現在理應由其繼承人加奈子小姐負責。”
幾個人都露出吃驚的神色,當然最吃驚的是加奈子本人。
“中町先生,這樣大的事——”
“當然,我並不是認為沿用落後的世襲製。”中町解釋說,“但是,我覺得加奈子小姐具備浪子夫人那種作為領導人的素質。這一點很難得。特別是對職工來說,北裏這個名字,具有特殊的作用,我認為這一點非常重要。”
“可是,實際情況是,加奈子小姐對經營上的事是一竅不通呀。”東尾說。
“這馬上就可以學會。”中町說。
加奈子有些緊張,心想,我要接著媽媽……我可連想都沒想過。她有些不太相信中町的話,他這樣做,肯定有什麼企圖。
“怎麼樣?加奈子小姐。”角田問。
“這對我……”加奈子正要說下去,突然門被打開了,菊井朝那邊一看,吃驚地站了起來。
大家一齊朝門看去,加奈子吃驚地叫出聲來。圓穀正彥正站在那裏,他神思恍惚,仿佛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襯杉的胸部和腹部,沾滿血跡。右手滿是鮮血,正握著一把閃著銀光的刀子。
“正彥!”圓穀一腳踢開椅子,朝正彥跑過去,“——怎麼了?怎麼了?”
隨後,菊井父子也好似如夢方醒,朝正彥跑去。圓穀望著兒子,“沒有傷著吧?可這血……?”
“爸爸。”菊井和昌緊張地說道,他從正彥手中取下一把手術刀,“這是我的手術刀。”
門外,傳來一聲慘叫。
“是在二樓。”
加奈子向門口走去,這時傳來咚、咚下樓梯的聲音,真理子跑了進來,煞白的臉、瞪著銅鈴般的雙眼。
“在樓上……樓上……”她雙腿一軟,“洋子……給人殺死了……”說著便昏倒在地。
加奈子飛快地跑出去。
“等一等。”菊井把正彥交給他兒子,緊跟著追出去——
其他人動都沒動一下。
沉默,——好象是誰要再動一下,可怕災禍就再次降臨。一會兒,菊井拖著加奈子回來了。
“爸爸。”和昌迎上去。
“沒事兒。”
一臉鐵青的加奈子掙脫菊井的手,走向酒櫃,用顫抖的手倒了一杯白蘭地,一氣喝幹。
“一位來幫忙的姑娘被殺害了。她名叫洋子。”菊井邊擦去額頭的冷汗邊說,“在二樓的房間裏——是床上,一絲不掛,死得真慘。”
“用的是我的手術刀?”
“大概是——腹部給切開了,一片血海。”
屋裏的人都驚呆了。
“隻好……快叫警察。”菊井朝電話走去。
一位來幫忙的姑娘,走進屋來。她大概還什麼都不知道。
“警察來了。”說完,她看到昏倒在地的真理子,“啊!她怎麼了?”
“正彥,你說呀!”
“圓穀先生……”中町抓住圓穀的肩膀勸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正彥呆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
一種鬱悶的氣氛籠罩著起居室。
多田刑偵來了。“真是糟糕的屍體。”他歎了口氣說,然後朝在座的幾個人看了一眼,“請哪一位來談事情的經過?”
菊井醫生粗略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多田問道,“這時,正彥拿著手術刀就進來了?”他看了看手帕裏的手術刀,“這是誰的?”
“是我兒子的。”
“原來放在什麼地方?”多田問和昌。
“在我的皮包裏,皮包就擱在門廳。”
“就是說,如果有人想偷的話,誰都可以?”
“這個……是這樣的。”多田走到正彥麵前,“看來隻有請你跟我走一趟了。”
“等一等。”圓穀一把抓住多田,“我兒子什麼也沒幹,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因為他在現場,我要好好向他請教。”
“可是,他受了刺激,需要休息。”
“我知道,我們會讓他休息好的——”多田抓住正彥的手腕,讓他站起來。
“喂,放開我的兒子!”圓穀向多田衝去,旁邊的警察把圓穀推開。
“我並不是要逮捕他。”多田說,“隻是有些事要問問他,請他走一趟。”
圓穀好象死心了,仿佛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地抱住腦袋。
多田把頭一點,兩位偵探把正彥帶走了。
“事情真出人意料之外。”多田看了看周圍的人。
“這已經是第二次殺人了。”中町搖晃著腦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正想請教您呢。”多田說。
“上次的凶手也是正彥君吧。”東尾說,“用的是同樣的凶器,而且當時他又在這房間裏……”
“不是他。”圓穀仿佛申訴似地說,“我以父親的名義擔保。”
“圓穀先生。”中盯說,“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在目前說這些根本無濟於事。”
圓穀又沉默了,雙手緊緊抱住腦袋。
“多田先生。”好不容易恢複平靜的加奈子說。
“什麼?”
“您怎麼正好在這裏,有什麼事情?”
“我正為這事納悶呢。”多田雙手一攤,“是有人打電話告訴我
,是匿名電話。”
“匿名電話?”
“是的。告訴我這裏要出事,快點來等等。”
“聲音象誰呢?”
“不知道。好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相當含糊……大概用什麼東西捂住了話筒。”
“那麼,您來這裏,是因為有人打電話要您來的。”
“真不可思議,簡直象一部小說。”多田歎了口氣說,“總之,在正彥先生沒有清醒過來之前,我無可奉告。”
多田好象要上二樓去,走出起居室。
“醫生……太可怕了。”加奈子說,菊井摟住她的肩頭。
“不要擔心,我在這裏陪你。”
“那,麻煩您了。”加奈子勉強笑了笑。
東尾和中町正躲在起居室的角落裏壓低嗓子悄悄地說著什麼。
“萬萬沒想到……”東尾說。
“輕一點。”中町提醒道,“可是,就是我也沒想到那小子會幹出這種事來。”
“被殺的姑娘是……”
“真可憐。不過,我們的事不用擔心。決不會暴露。謝天謝地,人已經死了。”
“說得是。”東尾放心地點點頭,“再說,圓穀被折騰成這樣,不可能再重新放手大幹了……”
“那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
湊,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他臉上的陰雲並不下於圓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