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2 / 3)

次日晨,徐與其兩手下同來欣賞他的“寶貝”。他的手下怕弄壞花瓶,不敢用力,徐惱了,推開他人,自己親自下手,結果一聲巨響,徐寶山雙手折斷,血肉模糊,待眾人趕到時,徐命已歸天。話說這徐寶山一死,群龍無首,軍心動搖,眾人推寶山之弟寶珍繼任。但幫會組織是以首領個人威望和權勢來維係的,壓台人物一死,便沒有了當年的戰鬥力。另外,袁世凱也不願讓地方土皇帝過分膨脹勢力。徐寶山死後,袁世凱將其隊伍一再縮編。徐部在“二次革命”中最後潰散,其手下精華人物轉而去上海混世界,是為江北幫大規模進入上海的開始。3.湖州幫刺殺宋教仁宋教仁案是民國初期震驚中外的一樁大案,也是青幫參與的幾樁最重大的政治性行動之一。刺殺宋教仁的主使者是袁世凱,而執行的殺手是上海的著名青幫分子應桂馨和其結拜兄弟武士英。袁世凱竊奪辛亥革命成果後表現出的獨裁野心,使資產階級革命黨人覺得必須有所行動。宋教仁意欲建立“責任內閣”,以約束袁世凱。當時宋教仁對在中國實現民主政治很有信心,他首先把同盟會改組為國民黨,任代理理事長,接著領導國民黨爭取國會的多數席位,由於同盟會在革命中表現的政治影響,結果在第一次國會選舉中,國民黨大獲全勝,得近半數票。宋教仁大有出馬組閣,當國務總理的勢頭。袁世凱也知道,宋教仁是國民黨核心人物,所以早已準備下手,欲除宋教仁。宋教仁以理事長身份周遊江中下遊各省後,躊躇滿誌,決心登程北上一展鴻圖。宋在杭州發表了競選演說,到上海與諸位同仁協商後,就準備出發。當時有人頭腦比較清醒,勸其要注意安全。宋當時心緒正佳,聽不進去,哈哈一笑說道:“吾此行為統一全局,調和南北,正正堂堂,何足畏懼。”陳其美甚至已對他明言:“小心他們用暗殺手段來對付你。”宋的回答就更豪邁了:“隻有我們革命黨人會搞暗殺,哪裏還怕他們來搞暗殺。”他不聽於佑任勸告,不走海道,堅持乘火車北上。

1913年3月20日晚十點半左右,宋教仁在黃興、陳其美、廖仲愷、於佑任、吳鐵城等陪同下,來到上海滬寧車站檢票口。突然,宋身後竄出一條漢子向其連發三槍,轉眼間刺客即逃走。槍聲響過,宋大叫“我中槍矣”,仆倒在前麵的欄杆上。眾人急上前送他去鐵路醫院急救。雖經多方搶救,終因傷勢過重,於次日晨不幸身亡。陳其美抱屍慟哭,連呼:“此事真不甘心!”國民黨人更是痛感“斯人如此死,吾黨複何言”。孫中山的挽聯是:“作民權保障,誰非後死者;為憲法流血,公真第一人。”陳其美之不甘心,是有實際行動的。他首先與黃興一起致函公共租界總巡捕卜羅斯,請求他們破案,並宣布若徹清全案,則賞銀一萬元。陳分析此案必有政治背景,指使最可能是北京方麵。他通過電報局局長吳佩璜(是陳派支做情報工作的),找出北京方麵與上海可疑人物往來電報,有了初步線索。實際上,在案發的次日上午,兩個四川籍學生向國民黨上海總部報告,他們所住的五馬路寶善街鹿野旅館一名叫武士英的客人行蹤詭秘,十分可疑。特別是最近,這個自稱是無業退伍軍官的人,突然暴富,揚言事成後還有千元可得。20日晚此人未回旅館,21日晨匆匆結帳離去。國民黨即派人往查,結果一無所獲。直到23日下午,一自稱為古董商的王阿法到工部局巡捕房報告:一星期前他售字畫到小西門外應桂馨家,應出示照片說要幹掉一人,說若能辦到,酬洋 1000 元,他未答應。

現在發現各報所登宋教仁照片正與應所持照片相同,故特來報告。開始租界方麵以證據不足,不同意馬上逮捕應桂馨。但國民黨方麵一再要求,加之此案已為社會各界所注意,出些差錯,不好收拾,於是與國民黨特派代表一起,將正在湖北路迎春坊三弄妓女李桂玉家中飲酒作樂的應桂馨抓獲,關押在英租界捕房。第二天,押解應桂馨去其家中搜查。經過一番努力,終於查出關鍵證據,當場搜出兩箱文件和電報,證明應受袁世凱和趙秉鈞指使,謀殺宋教仁。同時還找到一支白朗寧手槍,槍內剩下的兩發子彈,驗明與刺宋所用於彈屬同一類型。當時在應家一下拘捕27人,其中一個黑矮的男人,神色不對,巡捕當即找人前來指認,正是刺殺宋的凶手武士英,武在證據麵前完全崩潰,供認不諱,此案真相大白。這件總統殺議員的奇聞一下子轟動全國。刺宋案是民國第一大案,此事之所以幫會卷入如此之深,與幫會的性質和幫會當時的現狀有關。幫會原本是一種反社會的力量,一般沒有明確的政治綱領,這一點早期洪門也許是個例外。因此,幫會根據其受到危害或保護的情勢,決定其暫時傾向於哪一邊,故極易成為受人利用的政治工具。青幫分子在刺宋案中,特別是在“四?一二”政變中的表現,就是明證。在辛亥革命中,幫會起了不小的積極作用,曾幫助革命黨進行一係列重要的軍事、政治活動。但新政權建立後,在一個較穩定的時期,幫會的消極方麵無法為革命黨所接受,因此許多地方對幫會采取了鎮壓措施。這引起幫中人物的不滿,認為簡直是過河拆橋。這種情緒極易為袁世凱方麵所利用。所以北京方麵找幫會分子作殺手不是沒有道理的。刺殺宋教仁,青幫這頭的聯絡人和主持者主要是應桂馨。他是浙江寧波人,事件發生那年他正好50歲。此人父親是個商人,發跡以後,轉而經營地產。後與洋人做生意,不久成為當地一個大富翁。應桂馨從小長在這樣的人家,明白不少“作人的道理”,如巧取豪奪,勾結官府,狂嫖濫賭等等。他年齡不大,在當地已頗有名氣。

他父親由於經常以不正當手段奪取別人土地,害怕別人找麻煩,因此出萬元,讓兒子認上海縣道台作了幹爹。從此應桂馨更是無惡不作。清末上海幫會最出名的人物中,數得著範高頭。此人原名趙阿室,原是個撐船的苦力。他自恃人高馬大,最愛幫人打架。洋人的鐵甲火輪當時很神氣,在中國內河橫衝直撞。有一回,一外輪在黃浦江中撞沉一艘滿載駁船,外輪竟不當回事,開足馬力就要走。當時許多中國小船靠上去,要找外輪算帳,但外輪是鐵甲,馬力又大,根本攔不住。正當外輪由於速度太快,就要撞上另一艘中國船時,趙大叫一聲,舉起碗口粗的竹篙,死命一撐,外輪船身一歪,中國船避過此難。這時外輪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撐而慌了手腳,連忙停了下來。中國船工趁機上船與洋人交涉,終於使洋人認輸賠償。此事傳開後,“範高頭”之名開始叫響,他的原名反而被人忘了。範高頭成名後,不再滿足於靠撐船吃飯。當時沿江一帶許多人都靠偷盜洋人船上的貨物發財。範利用自己的名氣把這些人組織起來,把小偷小摸變成整批整船的“大偷大摸”。他們的主要手段是將給外國貨輪裝貨卸貨的中國船故意弄沉,再利用黑夜把貨物撈上來。然後拿出去倒賣。當然,那時賺錢的買賣是鴉片,故運鴉片的船是他們的主要目標,後來範的生意發展到從偷鴉片,到販鴉片,再到開煙館賣鴉片的一個大的集團。手下有數千人,成為威震上海灘的一霸。應桂馨與幫會搭上關係,以認識範高頭開始。當時有個祥園煙館是範所開。應整天泡在那裏,因此與範結識,很快就成了範高頭最得力的助手,兩人一起走私販毒,大發橫財。後來,應桂馨為擴大勢力,出重金作了洪門的一個首領,又拜湖州幫李徵五為師,排“大”字輩。時間不長,範高頭在江蘇海門與巡江緝私營開戰,殺死丁勇被官府通緝。開始範依靠黨羽掩護,躲過一段時間。後來官府用重金買通同黨林得勝,設計將範拿獲正法。範做下大案後,其黨羽均為官府捉拿對象。應因為發了財,不願出外流亡,花錢捐了一個候補知縣,投到江蘇督練公所總辦袁樹勳門下。應很會辦事,又相貌堂堂,特別難得的是他還能說幾句英語,很為袁賞識。

不料,應不久就暴露出一個花花公子的本來麵目,使袁極為失望。那時袁為幫助他,破格委任他為江蘇官辦印刷局坐辦,並批給 5000 兩官銀作為開辦費。誰知他等錢一到,立即花天酒地,整日不務正業,待銀子花完,覺得無法交待,竟一走了之。說到應桂馨後來如何參加了革命,還有一段趣事。應桂馨從袁樹勳那裏跑出來之後,先到河南,最後被迫逃到鄉間暫避,其父怕他再到外麵胡鬧,給了他5萬銀元,叫他在寧波辦個學堂。但應這種人實在也不是辦教育的料,不久有3000族人告他強奪族祠公產。正鬧得不可收拾時,該校教務主任因事來上海,碰到好友陳其美談到此事。陳其美那時正在發展革命組織,對幫會人員極為注意。陳得知應在會黨中有影響,便有意結識,遂出麵為之調解。應由此十分感激,一時兩人相交甚密。應跟隨陳其美投入革命後,非常賣力。他利用自己身在幫會,手裏有些得力幹將的優勢,具體參與了一些重要活動,光複上海之戰中,他親自率敢死隊,攻打製造局。因此,上海光複後,陳其美任滬軍都督,特委應桂馨為諜報科長。

後來孫中山來上海,應直接負責接待,由於應會辦事,也很機靈,孫中山印象不錯,任臨時大總統時,特任命應為衛隊司令,並令其組建衛隊隨同前往南京。盡管應桂馨已混跡官場,但多年在黑社會中養成的流氓習氣一時難改。他經常為一些小事尋釁鬧事,甚至動刀動槍,所以雖幾次做官,但每次都官運不暢。這回又是如此,本來他已取得孫中山信任,前途有望,可時間一長,便忍不住把江湖上的那一套又拿了出來。開始,他對孫中山由廣東來訪的親朋故友還較客氣,後來人來得多了,他時常惡語相向。孫中山對此並未深究,又因其為陳其美介紹,也不便說就讓他回家,僅將其改調下關兵站任職。誰料應桂馨竟不買賬,無理取鬧要將他從上海帶來的衛士帶走。衛士的直接上司(時應已改任政府庶務長)侍從隊長郭漢章不願回上海,應桂馨竟找了幾個親信,讓他們殺害郭漢章。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孫中山隻好打發他回了上海。應回到上海後竭力投機鑽營,抓住新老政權交替時的機會建立起自己的組織,希望能成為與他黨抗衡的政治勢力。應自然要依靠幫會的力量,因為在這方麵他最有根底。當時上海青幫、洪門和公口正醞釀聯合建立一個政黨,應積極促成,終於在1912年7月由三家聯合組成了“中華民國共進會”。這是上海幫會的第一個聯合政團,也是由幫會組織到公開性團體的開始。應桂馨因名聲大,又號稱在臨時政府中任過要職,並為新團體出了一筆開辦費,很自然地當上了會長。應桂馨犒了共進會,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政治目的,隻是一種招兵買馬的手段,他也並不是從事政治活動的料。他到處串連,擴大會眾,主要興趣就是搞暗殺。湖北張振武被黎元洪所害,張妻曾出價2萬元,找殺手為夫報仇。應桂馨想幹,還沒得手,就被黎元洪得知,遂下令通緝。應慌忙逃回上海後,又組織了一個暗殺隊。這個暗殺隊被袁世凱聽說了,袁打好主意,首先招呼各方,取消通緝令,然後由內閣總理趙秉鈞派內務部秘書洪述祖出麵,召應桂馨北上進京。對應桂馨的接待應該說規格很高,甚至大總統袁世凱和總理趙秉均都親自召見了他。洪述祖是青幫“大”字輩,為人頗有心計,他說通了應桂馨後,立即與應共同南下。首先,讓江蘇都督程德全任命應桂馨為駐滬巡查長,給大洋5萬元作經費,並答應每月再給3000元。

最後談判結果是:袁世凱、趙秉均允諾“毀宋酬勳位”,並答應以當時發行的公債350萬元優惠價賣給應桂馨,使其可淨得200萬元。談妥以後,應允諾盡快履行刺宋諾言。應桂馨馬上物色武士英做殺手,策劃殺宋,這就是刺宋案的背景。隻可惜宋教仁至死也沒明白誰是殺他的凶手,仍對“大總統”抱有希望。他在醫院搶救中還向黃興口授一封給袁世凱的信,原文如下:“北京袁大總統鑒:仁午夜乘滬寧車赴京,敬謁鈞啟。十時四十五分,在車站被奸人背後施槍,彈由腰上部入腹下部,勢必致死。竊思仁自受教以來,即束身自愛,雖寡過之未獲,從未結怨於私人。清政不良,起任改革,亦重人道,守公理,不敢有一毫權力之見存;今國基未固,民福不增,遽而撒手,死有餘恨。伏冀大總統,開誠心,布公道,竟力保障民權,使國會得確定不拔之憲法。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臨死哀言,尚祈鑒納。”宋教仁被刺案真相大白後,孫中山先生對當時中國形勢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一次在陳其美家裏,他說:“他(指宋教仁)實際死在袁世凱手中。今後的鬥爭,是官僚與民黨的鬥爭。過去我看錯了袁世凱,是我的過錯。現在袁世凱想使專製死灰複燃,辜負國民付托,必須起兵反袁,將他除去。”關於刺宋內幕還有一種說法不能不在此一提。據說當年袁世凱派洪述祖來滬時,首先是找了上海青幫湖州幫的巨頭李徽五。李當時的兩個高徒,一個是應桂馨,一個是張宗昌。當下李就選擇了他認為最合適的應桂馨,介紹給洪述祖。同時,因李徵五已得知宋教仁與陳其美因權利之爭而茅盾激化,他想到還可用刺宋一事再作一筆交易,就又跑到除其美那裏拍胸脯擔保他將刺宋擁陳,代價是50萬元和一支手槍。陳答應條件,很快將錢、槍送到。案發後,陳先布置手下設法取回槍支,然後將應桂馨捉拿歸案。李徵五原想方一事情敗露還可把陳其美推出,現在眼看就要弄到他的頭上,趕緊將武士英殺了滅口。據史料載,武士英暴死獄中,死因是偶感風寒,殊為可疑。應桂馨越獄逃走,後為袁世凱雇人刺殺。從此,刺宋案證據確鑿之真凶均已身亡,袁大總統又無法捉拿歸案,隻能了結此案。

幾年後,李徵五為報一箭之仇,派其另一高徒刺殺了陳其美,這位高徒正是後來的大軍閥張宗昌。這種傳說並無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也沒有真憑實據,完全根據一些表麵現象和政壇傳聞,又加上陳其美也是青幫李徵五係統中的人物,與李有深交,於是此事似乎頗為可信。人們一聯想到陳其美曾使人刺殺光複會巨子陶成章,就覺得此一說法也有可能。但如果我們縱觀陳其美的政治生涯和其革命活動,並考察當時國民黨內矛盾的真實情況,就不能不對此說法提出疑問。4.張仁奎了斷風流案20 世紀 20 年代,上海灘出現了一個怪現象,就是在中國曆史上破天荒地產生了一批被稱為“大亨”的幫會分子。他們公開的身份是“黨政要人”、“社會名流”,參與並控製社會政治生活,甚至利用幫會勢力左右政局,製造經濟風潮。當時無論文人政客還是工商巨子都不能不借助青幫的勢力。舊上海青幫中最有影響的人物當然首推“三大亨”,即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可以說,從 20年代開始,上海青幫的曆史就是此三人的曆史,因為幾乎所有重大的事件都與他們有緊密的聯係,或者說他們三人就是這些事件的總導演。故本書辟專章“滬上聞人”,此不贅述。但這個時期確實是青幫曆史上的鼎盛時期,可說是“人才輩出”,成名人物還有不少,奇聞軼事無可計數。限於篇幅,本章僅擇其一二而概述之。除“三大亨”之外,上海青幫中最著名的人物要首推張仁奎。

張的名氣不在於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由他在幫中的輩份、他的曆史以及他的那些“出色”的徒弟造成的。張仁奎是山東大漢,號錦湖,是上海青幫中少有的幾個“大”字輩之一。來上海之前,他曾在徐寶山手下擔任過揚州第二軍步兵二十四旅旅長,後來還做了大官,任通海鎮守使。1927年,他的部隊被打垮,向北伐軍投降,他本人丟了兵權,便逃到上海去做寓公。青幫的早期組織中,響馬匪盜、毒販鹽梟之類人物占絕大多數,普通幫會成員多是下層貧民或農民、水手等,頭領則多是所謂黑道出身。像張仁奎這樣當過旅長,又曾鎮守一境地方的“大人物”,在幫會中可說是鳳毛麟角。所以幫會徒眾心中對張仁奎的尊重遠超過對“三大亨”的尊重。當各幫會頭麵人物之間、幫會與軍人與政客集團之間發生矛盾時,幾乎總是要找“張老太爺”(幫中人對他的稱呼)出麵調解。他的角色有點像大家族中的族長,憑德高望重解決家族內外的糾紛。張仁奎也不是完全憑老資格吃飯的,因為在青幫中,光靠資格是不行的。要想站住腳,還得有實力。張仁奎對實力有另一番獨特的看法,就是重收徒的“質量”,可能這一點是從他過去的上司徐寶山那兒學來的。張有地位,決不屑於與社會上的“小混混”以及地痞流氓之類為伍。故雖然張收徒數量可觀,據說有三萬人之多,但其層次也頗高,這些徒子徒孫給他撐足了門麵。下麵我們列舉張的幾位“高徒”,就可看出張之收徒的規格是很“講究的”,大軍閥韓複柔,蔣鼎文,朱紹良;大資本家、上海銀行公會會長陳光甫,交通銀行總經理錢新之,中央造幣廠廠長韋敬周;大買辦中國旅行社總經理陳香濤;以及政客、文人、交通部次長韋以,汪偽政權外交部長夏奇峰,宣傳部長林柏生。軍統分子淞滬警備區稽查處長陶一珊,《時事新報》總經理張竹平等等。甚至青幫大亨杜月笙也隻能“屈尊”做了他的徒孫。

杜月笙的師傅叫陳世昌,是青幫“通”字輩,他的老師也姓陳,為蘇州大字輩陳彪。陳彪除輩份高外,一無所有,收的徒弟也都沒什麼大出息。早年陳世昌拜帥後,自己在上海闖江湖,以製作兜售鴉片煙杆子謀生。後來在街頭玩點小本錢賭博的把戲,騙些小錢糊口。後生晚輩杜月笙等出名後,師傅也叫響了。陳世昌覺得陳彪與他現在的名頭不配,又改拜張仁奎為師,這樣杜月笙就成了張仁簽的徒孫。張仁奎收的徒弟看起來似乎比他更有名、更有勢、更有錢,可這些人為什麼會拜他作者頭子呢?這裏有多種原因,像軍閥韓複榘這樣的人,主要想利用幫會特有的內聚力控製部隊,更重要的,士兵為龍頭大哥打仗和為長官打仗其勇敢精神差別很大,所以軍閥多喜與幫會結緣得到好處。當年韓複榘由葛光庭介紹準備拜張仁奎為師,有人問葛:“韓將軍有權有勢,為什麼要拜現已無權無勢的張仁奎為師?”葛的回答頗有深意,他說,加入幫會很要緊。當年大帥左宗棠出兵新疆,軍至平涼,忽然三軍勒馬不前。左忙問何故,眾軍答曰要暫住一日迎接大龍頭。左帥治軍之嚴,威望之高是出了名的,官兵甘冒軍法,要去迎接大龍頭,可見大龍頭之要緊。左帥從此深知利害,很快也拜了老頭子,將士們與其關係則更進一層。韓是馮玉祥的部下,連馮玉祥也玩這一套,韓有何說,等一旦拜了張老太爺為師,韓就可以自開香堂,自立門戶了。拜張仁奎為師者有各色人等,目的也不一樣,有錢的多是因怕人搶劫或敲竹杠,拜張作為保護神。還有一種人財大氣粗,終日在風月場中鬼混,惹出風流韻事又怕流氓敲詐,就找張作為靠山。張仁奎在上海灘出麵了結了幾起這類事件,一下子更提高了他的名聲,青幫內外部知道張老太爺確實極有能量,下麵幾件事是張仁奎揚名上海灘的幾件“得意之作”。當年上海銀行金融業有個極著名的大亨叫朱成章,是中國國貨銀行總經理。國貨銀行是上海數得著的大銀行,而上海又是當時全國乃至亞洲的金融中心,這朱總經理腰裏的硬通貨當然少不了。人一有錢,就容易招來麻煩。

朱成章雖是混世界的大人物,知道各方土地不可輕易得罪,但財大氣粗,膽子也就大了。他自認有錢,關係多、名氣大,誰也不敢隨便找他的麻煩。對於幫會之類,他常對手下人說,你們不要聽他們瞎傳,沒有那麼厲害。真是像傳說的那樣有辦法,為什麼不也來當當總經理,靠幾個小癟三能成什麼大氣候。朱成章萬萬沒有想到日後他的命會喪在這些“小癟三”手下。1929年,朱成章想建些房子出租,但找不到合適的地皮蓋房。後來有人介紹他認識了靜安寺主持,他就打上了廟產的主意。開始,朱成章怕不好說,找人代為傳話給老和尚,希望他能讓出這塊寶地。誰知當家和尚竟一口應允,經過討價還價,事情就敲定了。也是朱成章命該如此,正當他辦好一切手續並向地政局登記時,半路殺出個張嘯林,也看中了這塊寶地。張是在別人家裏的一次宴會上聽說靜安寺有地,位置不錯,價錢也好。他馬上派人去靜安寺。不料當家和尚告訴來人地已賣出。張嘯林覺得這塊地特別理想,聽說別人已買走,立即就想法子要把它弄回來。當時張嘯林和黃金榮、杜月笙已結拜兄弟,在上海灘可說是路路通,沒有辦不到的事。他當即向寺裏管事的表示,我多出點錢,隻要你答應把地皮讓給我,朱成章那邊我去說。出家人是有些規矩的,完全靠錢在這裏不見得可行。老和尚看到張嘯林很霸道,根本不想與他沾上邊,就推辭說:“出家之人,辦事要憑良心、信義。地皮已答應給朱成章,實在不能另許他人。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張嘯林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君,但見老和尚如此說,也不好再堅持,敘談一會,即告辭出來。現在剩下來的辦法隻有直接找朱成章,叫他出個價錢把地讓出來。第二天,張嘯林親自到朱成章家裏拜訪,很客氣地對朱說他特別喜歡朱總經理已買下的這塊地,反複說他願意出個好價錢,決不讓朱總經理白忙活一場。

朱成章當時哪裏想到幫會中人如何厲害,又見張嘯林舉止粗俗,全無“高等華人”氣派,更加看他不起。但張嘯林畢竟是在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家裏,又確實想要這塊地,忍住氣沒發作。朱成章心下也不想得罪黑道人物,隻是以銀行董事會已經商定,他個人無權私自更改為由,婉言拒絕了張的要求。張嘯林雖是幫會頭領,有無數不怕死的徒弟,但一直不想來硬的,因為總是公開買下來省事些,麵子上也好看。沒想到朱成章就是不讓步。張嘯林見軟的不行,隻好使出看家本領,桌子一拍道:“請依朱總經理去打聽打聽,我姓張的在上海灘談生意,就是閻王爺也得讓我三分,你今天不賣我這個麵子,好!改日有你的好果子吃。”說罷拂袖而去。朱成章想,看這小子能有什麼大本事,隻不過說幾句大話出出氣罷了,所以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過了一個多月,朱成章已計劃在靜安寺破土動工,前麵那些事也早已淡忘。由於工程剛開始,諸事繁多,朱成章身體有些頂不住。一天早晨起來,他略感身體不適。嬌妻勸他臥床休息,同時派人去請洋醫生。可朱總經理事先已安排了公事,要去銀行與某大人物談一筆生意,不去不行。夫妻倆商量一陣,決定讓私人護士鄧小姐陪同,先去醫院檢查一下,拿點好藥,然後再去銀行辦事。有護士小姐陪同,凡事也有個照應。再說護士小姐也確實有些本事,雖然年齡跟朱大經理的女兒相似,但社交場上是個人物。青春少女,豆蔻年華,又會迷人,自是萬種風情。雖然到朱家才幾個月,但已成實際上的總經理秘書,整天與總經理形影不離,雖說還沒有將朱妻取而代之,但朱家人上下很多事都要看她的眼色。這護士小姐每日給朱總經理推拿、按摩,推到什麼程度,按出什麼結果,連府下人心裏都一清二楚。話說朱成章的汽車從愚園路朱公館開出後,朱大經理忽然聲稱他感到腹部脹痛,邊捂肚子邊把身子趁勢靠在護士小姐身上,頭也正好枕在這位小姐玉麵與粉頸之間。護士小姐開始為朱成章治療,無非是推拿按摩之類,當然效果非常之好,朱總經理已漸入夢境。

汽車裏正在做著好夢,外麵卻有驚人的事件發生。汽車在飛速行駛間,突然路邊審出兩名大漢,攔住轎車的去路。司機一見攔車的手裏拿著槍,就知來者不善,準備加大油門硬衝,把截車人嚇退,使主人免遭綁架。綁匪知道有錢人的司機都是學過兩下子的,不先治住,就無法對後麵的朱成章下手。所以一見司機開車想逃,便連發數槍。不料因車速太高“歪打正著,子彈鑽進了朱總經理的肚子,護士小姐一聲尖叫頓時暈了過去。司機一慌,車速就慢下來了,兩大漢手拉車門逼司機停下車,一邊一個把渾身是血的朱成章架下車來,推推搡搡地把朱成章架到一輛事先準備好的轎車上,一溜煙兒沒了蹤影。司機雖是有些武功,但還從來沒見過這陣勢。半晌才回過神來,連忙關了車門,調轉車頭,開往朱府報信。朱太太一聽開始倒還能沉住氣,當了這麼多年總經理的夫人,總還有些見識。當下通知銀行中朱的親信來府商議對策,並叫下人將護士小姐送到醫院,因護士小姐也不幸為經理大人擋了一顆子彈。朱夫人正想向警察局報案,突然客廳中電話鈴聲喇了。

朱太太剛拿起電話,就聽一人粗聲命令:“叫朱太大聽電話。”朱太太一聽就明白這是綁票的來要價了,忙應道:“我是呀,你是哪一位?”對方傳過來的聲音又急又狠:“朱太太,你想明白點,如果你不打算做寡婦的話,立即準備50萬來贖你先生。交錢的時間地點我們到時通知國貨銀行。要是你拖延時間,不肯交錢,那你就等著收屍吧!”朱太太一聽這話,腿也軟了,胸口直跳,一時沒了主意,一幫家人也跟著大呼小叫,亂作一團。還是朱成章的幾個心腹接到朱夫人的電話,及時趕到,急忙布置人去籌款,並派專人在銀行守電話。一直到晚飯時間,銀行守電話的才接到通知,叫攜款前去贖人。朱家文即派車去了指定地點。到了一片荒郊野地,對方來人點驗錢款後,準備上車,車已發動時,才扔下一張紙條,上寫“由此向南50O米稻田中”。手下人抬著擔架、醫療用品往南直奔過去,見總經理躺在地上,滿身血汙,早已不省人事。朱太太算鬆了一口氣,朱太太雖說對破財也有點心痛,然而錢財身外之物總可以再賺回來,隻要總經理有救,錢不在話下。但朱太太萬萬沒想到,丈夫已經奄奄一息,真是連留遺言也沒有能力了。她原來聽司機說,總經理被架走尚能說話,傷並不太重,沒想到人已經成了這樣。大概是司機當時已嚇呆了,看別人架著總經理,還以為總經理尚可以走路,故以為傷不重。實際上,事後經醫院檢查,朱成章雖腹部中彈,但傷不至死。隻要及時搶救,原無大礙。隻是張嘯林手下一整天根本沒有采取有效的救護措施,失血太多。以朱太太的想法,他丈夫本來傷不太重,匪徒隻為要錢,肯定不願意弄出人命,隻要適當搶救,不至危及生命。誰想會是這種情形。朱成章被送往海格路紅十字會醫院搶救,上海醫界外科專家數名親往手術,但終因時間耽誤過久,當晚便氣絕身亡。

總經理一死,國貨銀行整個籠罩著一片不祥氣氛。大小職員、經理們倒不是悲痛,而是害怕,真悲痛的也許隻有朱成章的女兒和太太。手下人隻是擔心他們總經理手上的那張威脅的紙條,如果黑道人物真要把紙條上的話當真,他們就將小命難保。朱太太悲痛一陣之後,也開始著手接管銀行業務,因人心惶惶,總經理又突然死去,銀行業務已出現危機。朱太太原來並不知道張嘯林與丈夫的那段過節,因為當時朱成章根本沒把那當回事,所以也就沒向夫人彙報。朱太太隻是覺得這事可疑,不像是一般的敲詐錢財。她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專門與朱成章的那些親信談及此事,想看看朱家到底跟誰結了仇。別人就談起了一個多月前張嘯林要買地這件事,朱太太一聽就明白了,花錢雇人一打聽,果然是張嘯林手下幹的。朱太太一想,招惹了這個魔頭,銀行別想好好辦下去了。如果他一會兒綁了這個,一會兒殺了那個,誰還敢在國貨銀行做事,銀行有多少錢經得起這樣的折騰,便決心找一個徹底的解決辦法。她的心腹中有人熟悉黑道人物,就提議說,要想把國貨銀行辦下去,就隻能采取黑吃黑的對策,也拉攏上一個黑道人物做靠山,按時進貢,張嘯林的手下就不敢隨便來找麻煩了。主意有了,下麵就是找誰做靠山的問題,知情者就告訴說現在上海青幫中輩份最高、影響最大的就是張仁奎“張老太爺”。拜此人為師,即可為“通”字輩,輩份較高,且身份也不低,因張為官多年,從前是大人物,故拜他最為理想。因此,國貨銀行的高級職員紛紛托人去找張仁奎,拜張為徒。其他金融界的大亨,因有了朱成章的前車之鑒,也紛紛投到張仁奎門下,張仁奎有了越來越多的有名的徒弟,聲望日高,在上海灘說話更加有份量。這樣一來,又吸引了更多的人拜其為師。1935年春天,張的徒眾在新利查飯店聚餐,很多人提議組織上海“仁社俱樂部”,以謀團結互助,並使團體有正式的社會法人地位。

“仁社”是取張仁奎的一個“仁”字,且這字本身意思不錯,最後張仁奎表示同意。過了些日子,張的幾位徒弟張羅,在福煦路383號買了一所房子。此房原是孫科一幫廣東同鄉的俱樂部,裏邊的家俱一應俱全,連房子一起一同被“仁社”出價買下,共花幾十兩黃金,都由幾位有錢的徒弟支付了。這一點體現了青幫義氣互助的傳統精神。“仁社”在社會局備案,並很快得到市長吳鐵城批準。吳也是張仁奎的門生。可見當時青幫在上海的勢力之大。“仁社”成立後,發展迅速,與黃金榮的“榮社”,社月笙的“恒社”,鼎足而立,成為上海幫會中最有勢力的三個團體之一。張仁奎的總經理一級的徒弟還有很多,其加入青幫的過程也與朱成章的部屬們類似,總是因為自己或與己有關的別人惹了事,找到張老太爺那裏要求保護,然後投帖入幫。如上海銀行業第一號大亨商業銀行總經理兼上海銀行業公會會長陳光甫也是惹了麻煩後,投到張仁奎門下的。不過他的麻煩是風流韻事,與朱成章買賣上的事有些不同。有錢的大銀行家,終日鼓搗票子,絞盡腦汁,空閑下來就總想跑到花街柳巷去鬼混。他們雖然錢財萬貫,可錢隻能買些虛情假意,光去風月場中尋開心,也覺得太沒意思。他們想換換層次,於是辦公室裏就出現了花枝招展的女秘書,家裏就請豔麗風流的女護士。陳老板經過嚴格挑選,也聘用一名私人女護士,當然聲稱此為貴體健康之所需。陳總經理這位護士也姓陳。陳小姐之父為一小商,為人精明,很會籌算,其女自然也聰明過人,一般男人無論如何掙紮也難離其股掌之間。自從進入陳府以後,頗有大將風度,指揮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