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飲食與某些食品的人文意義(3 / 3)

起名用的色彩,多是紅黃白綠幾種顏色。經心理學家測定,這幾種顏色能夠促進人們的食飲,而藍色、青色則會引起人們惡心的感覺,因此很少用這些顏色和與這幾種顏色相關的事物命名。古人未必意識到這一點,但從他們對菜肴命名的實踐來看,他們是完全懂得這一點的。另外光彩照人、玲瓏剔透容易引起人們的快感,從而刺激食欲,而暗色則相反。人們為菜肴命名時也遵循了這個原則,多取有光澤的物品以代替顏色,使得肴饌更富於質感。如上麵說到的“金韲玉膾”,不僅“金”、“玉”價值高,使人產生珍貴感,而且“金”、“玉”二字光彩熠熠,能引起人快感。其它如“翡翠”(翡翠蝦仁,翡翠羹)、“猇珀”(琥珀肉、琥珀花生)、“水晶”(水晶肘子、水晶蝦餅)、“珍珠”(珍珠元魚)、“白玉”(金鑲白玉版)、“錦”(錦帶羹)等,即使食物中有暗色、黑色,也多用“烏”代替“黑”,如“烏龍鑽雪”、“烏飯”等,因為“烏”較有光彩。

有些肴饌在形成中有生動的故事,用之以命名則使得肴潠富於情趣。如“五侯鯖”(鯖,音征,魚肉合烹),本是一種魚雜膾,《西京雜記》雲:“婁護豐辯,傳食五侯間,各得其歡心,競致奇膳,護乃合以為鯖,世稱‘五侯鯖’,以為奇味焉。”“五侯”指西漢成帝時同日所封的母舅王譚、王商、王立、王根、王逢五人。婁護因為口才好,善言辯,奔走於五侯之家,五侯都送給他“鯖”,各家各有其獨特風味。婁護把它們合在一起,產生了新味,而且味至美。因此,後來有了“五侯鯖”這道名菜。“太守羹”是由南朝梁蔡遵為吳興太守的故事而得名。他為吳興守,從不擾民,在書齋之前種了白莧、紫茄作為菜羹,表現了其為人的清廉。為了讓人們記住他的風範,於是人們把用莧、茄製作的菜羹稱之為太守羹。其它如“過橋米線”、“叫花子雞”等都有生動美麗的故事。這種命名方法也能引起人們的食趣。

在食物命名中,有些還表達了人們的良好祝願,如全家福、龍風呈祥、鴛鴦鯉、四海升平、壽比南山、四喜肉、母子會、萬壽無疆、金魚發財、三羊開泰。有些反映了民眾的愛憎和意誌,如油炸檜、燒秦龜魚骨、攛雙脆(即攛雙丞,指唐周興、來俊臣)、裙帶麵、進賢菜、霸王別姬等。有些借助曆史故事或詩文佳句以增加食物情趣,如桃園三結義、子龍脫抱、鴻門宴會、推紗望月、鵲渡銀河、掌上明珠、碧澗羹、白石羹、冰壺珍、沆瀣漿等。當然,這些命名有雅有俗,也有一些是穿鑿附會的,但其主要目的是刺激食欲。肴饌之名要視食客不冋,有一定的針對性。例如商人聚會的宴席,肴潠之名多取雙合利錢、發財好市;宮廷肴饌則多取宮門獻魚、龍戲風之類的名字。另外寺廟中的道徒釋子以及文人學士常用的肴饌,在起名字的藝術上也各有其特點。

酒令和拇戰

酒令是調節出席宴會的人們的飲酒量,使之不至於醉的一種遊戲。明謝肇淛在《五雜俎》中說“酒者,扶衰養疾之具,破愁佐藥之物”,少飲可以“和血行氣,壯神禦寒”。至於飲而至醉“晡而登席,夜則號呼”,備極醜態則為人所厭惡。特別是在宴會上,一人醉而鬧席,則舉座無歡。《詩經》中的《賓之初筵》就描寫了筵席上周貴族飲酒敗德的情景。為了製止這種行為,詩人主張應在筵席上設立監酒官,這就是酒令的濫觴。行酒令雖為遊戲,但玩起來是很認真的,並且有一定規則。酒令後來發展到三百多種,有許多酒令是集巧思、才氣、知識、詼諧於一體,是酒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酒令大體可分四類。一是古令,指古來所遺酒令,內容極廣泛,如“即席作歌”、“即席聯句”、“四字令”、“人名令”等,不能者飲。二是雅令,這一般是文人學士玩的,包括“四書”、“數目令”、“先生令”、“幹支令”等。清代掌故家梁章钜在《歸田瑣記》中記錄了無錫縣令卜大有與武進縣令、宜興縣令在公寓上以酒令相戲的故事。卜大有說“我有一令,不能從者罰一巨觥”,令為“兩火為炎,此非鹽醬之鹽。既非鹽醬之鹽,如何添水便淡”。這個令有三個難點。一、第四宇必須是第二字重疊而成。二、第四字必須與第二句末一個字諧音而在字義上毫無關聯,三、經過第三句轉折後,把第四字添個偏旁,其字義便與第二句末一個字密切相關了。卜大有的酒令很見巧思。武進令和雲;“兩日為昌,此非娼妓之娼。既非娼妓之娼,如何開口便唱!”宜興令和則雲:“兩土為圭,此非烏龜之龜。既非烏龜之龜,如何添卜成卦?”兩人所和不僅完全符合要求,而且宜興縣令藉此嘲弄了卜大有。三、四為通令、籌令,這些都是通俗的,流行於大眾的酒令,它們往往要借助骰子、酒籌等器具,沒有文化的人也能玩。

酒令所涉及的掌故很多。袁宏道在《觴政》中就列舉了幾十種書,如“六經”、《論語》、《孟子》、《酒經》、《酒孝經》、《酒譜》、《醉鄉小略》等為內典;《莊子》、《楚辭》、《史記》、《漢書》、《南北史》、《古今逸史》、《世說》、《顏氏家訓》及陶潛、李白、杜甫、白居易、蘇軾、陸遊等人的詩為外典;詞、曲,《水滸傳》、《金瓶梅》等為逸典,幾乎包括了古典文學的全部精梓。故行酒令可以豐富知識,訓練人們的反應能力,並能培養幽默感,可說是個有益的活動。為了保證酒令正常進行,袁宏道在《觴政》中設有“明府,主斟酌之宜”,“以一人為錄事,以糾坐人”。還有處罰條款,曰“刑書”。在“酒律”中還有“杖、笞、徒、罰、流”五刑,當然都用飲酒或不許吃某種菜來替代。

拇戰又稱之為搳拳、豁拳、劃拳,俗稱鬧拳。它源於酒令,是酒令的通俗表達形式。有的場合以劃拳決定勝負,由贏者限定“酒底、酒麵”(即酒令詞)由輸者說。劃拳一般是兩人相對出手,各猜其所伸手指之數合而計算,以分勝負。明李日華說:“俗飲,以手指屈仲相搏,謂之豁拳……蓋以目遙覘人為己伸縮之數,隱機鬥捷,餘頗厭其呶號。”(《六硯齋筆記》)劃拳雖然可增加宴會歡樂氣氛,並對飲酒有所節製,但其大呼小叫也頗令人討厭,特別是在公共場合。

現在最流行的酒拳詞為:“一定高升,兩個好來,三匹駿馬,四季發財,五子登科,六六大順,七個巧來,八八仙到,九九歸元,十全十美,寶拳一対。”它通行南北,隻是在詞上略有區別;其它還有“叮當拳”、“連環拳”、“對空拳”、“走馬拳”、“三國拳”等。明代王征福著有《拇戰譜》,轉載拇挙令辭。

拇戰一般比較粗獷,為下層社會、不識宇的人們所喜好。袁宏道在《觴政》中把拇戰決列為“氣飲”,並說:“百戰百勝,不如不戰”拇戰中比較文雅的是“三國拳”,它流行在福建一帶,因為其節奏紆緩,受到老人喜愛,又稱之為老人拳。其詞為:“單刀赴會,二嫂過關,三請諸葛,四辭徐庶,五關斬將,六出祁山,七擒孟獲,八卦陣圖,九發中原,十麵埋伏。”一句一典,若猜對了,要唱著請輸家喝酒,很有趣味。

酒令太文,而且它是與舊的文化教育聯係在一起的,當這種文化教育沒落以後,能行酒令的人自然是越來越少了,隻有拇戰的喧呼聲在城鎮的飯館酒肆之中還能時時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