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曆代宮廷飲食文化
奢侈糜費、注重禮製是曆代宮廷飲食文化的共同特點,不過這兩點在清宮廷表現得特別突出罷了。各個朝代由於生產水平不同,以及烹調技藝的差距,在飲食生活上還是有區別的。
周代為天子飲食服務的就有兩千餘人,可是當時的代表肴饌竟是“八珍”——一組並不珍異的食品。漢代皇帝所食也無非是“烹羊宰肥牛”,食料較為豐富,但烹飪技藝較單調。進餐時有鍾、磬伴奏,列九鼎而食。
唐代以後,宮廷肴饌有了較詳細的記錄。唐代官廷一些名貴菜饌已見諸記載。如“渾羊歿忽”,其主料為破膛洗淨之鵝,去掉五髒,把肉和糯米飯用五味調好,裝在鵝腔內;再把鵝裝人破膛洗淨、去掉五髒的整羊之內,再縫好羊腹用火燒烤,烤熟後隻取鵝渾食之。“消靈炙”是“一羊之肉,取之四兩”,用以烤炙而成,據說此肉“雖經暑毒,終不敗臭”。“遍地錦裝鱉”,此菜以甲魚為主料,外裹以羊肉網油,並配以鴨蛋黃,芳香四溢,鮮美異常,另外如“駝蹄羹”、“駝峰炙”、“紅虯脯”、“十遂羹”等,均為宮廷名貴菜肴。主食上著名者有武則天令宮女采百花製作的“百花糕”,中唐敬宗時代清涼消暑的“清風飯”,中唐以後用以賜進士的“紅綾餅錟”,宮中常飯“王母飯”。這些花式肴潠從名目到製法上都帶有近世宮廷的特點。
隋唐時期已經有了“看席”(唐代亦稱之為“餖飣”或“飣餖”)。所謂“看席”,主要是指為食客觀賞而不是吃的係列肴饌,它的形製華美,寄有寓意。唐代著名的看席有“輞川圖”景,是一位名叫靜尼的尼僧製作的,分二十景,從大詩人王維《輞川集》中詠輞川諸詩取意,有《鹿柴》、《辛夷塢》等。《紫桃軒雜綴》雲:“唐有靜尼,出奇思以盤飣,簇成山水,每器占《輞川圖》中一景,人多愛玩,不忍食。”可見其拚配技藝之高超。
這種風習自然在宮廷飲食生活中也會有所反映。唐中宗時韋巨源官拜尚書左仆射(入相),在家設“燒尾宴”,請中宗赴宴,後遺有《食單》,其中“奇異者”就有五十八種之多,全部恐怕接近百種,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屬於觀賞用的“看席”。如“素蒸音聲部”是由七十個麵製食品組成的樂舞場麵,其中有彈琴鼓瑟的樂工,也有翩翩起舞的歌伎,這些蒸製的麵食也都有餡,可以吃。其它如“八仙盤”、“鳳凰胎”、“升平炙”等,可能也是以“看”為主的。
唐代宮廷禮製遠沒有清代那麼嚴謹,唐中宗到大臣家赴宴就是一個例證,這在清代則是完全不可能的。其它如唐玄宗與楊貴妃一起歡宴,玄宗為詩人李白調羹,這在清代更是不能想象的。
宋代宮廷飲食生活的奢侈程度,前後略有不同。北宋初、中葉比較簡約,後期及南宋則較侈靡。北宋肴饌多為麵食、羊肉;南宋除了麵食、羊肉外,也注重豬肉、水產、海味,花式肴饌也更為繁富。北宋神宗時呂大防的話頗能代表當時宮廷食風飲食不貴異味,禦廚止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續資治通鑒長編)宋太祖宴請吳越國主錢俶的第一道大菜便是“旋鮓”,係用羊肉醢製成。宋仁宗半夜饑餓,想吃的竟是“燒羊”。有一次仁宗設宴,席上有新蟹一品,共二十八枚,需二十八千錢,他嫌太貴而斥去不用。這在曆代皇帝中是不多見的。
徽宗以後,奢侈之風漸盛。宋高宗備受戰爭播亂之苦,當他定都臨安、偏安之業穩定以後,特別追逐飲食享受,經常因為烹飪不精而處分廚師。有個著名的笑話說宋高宗時,饔人瀹餛飩不熟,下大理寺。優人扮兩士人,相貌各異。問其年,一曰‘甲子生’。一曰‘丙子生’。優人告曰:‘此二人皆合下大理。’高宗問故,優人曰:‘(音夾、餅類食物)子、餅子皆生,與餛飩不熟者同罪!’上大笑,赦原饔人。(明劉績《霏雪錄》)後來高宗做太上皇時也曾因壽宴上的食物不夠豐盛而遷怒其過繼兒子宋孝宗,孝宗大懼。宰相虞允文為之排解說:“皇帝聖孝,本不欲如此,罪在小臣。謂陛下聖壽無疆,生民膏血有限,減生民有限之膏血,益陛下無疆之聖壽。”(《西湖遊覽誌餘》)他曾臨幸清河郡土張俊家,張俊進奉食品數百種,隻菜肴就有一百餘種,其中不少屬於水產品和珍異之味,如“花炊鵪子”、“鵪子羹”、“沙魚膾”、“炒沙魚襯湯”、“鱔魚炒鱟”、“鮮蝦蹄子膾”、“洗手蟹”、“棖膾”、“水母膾”、“江珧煠肚”、“江珧生”等三四十種,其中許多種在北宋是不多見的。
宋宮廷飲食生活還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宮內飲食所需經常取之宮外的酒店、飲食店。《詩話總龜》中記宋真宗派人到酒店沽酒宴群臣。《邵氏聞見後錄》記仁宗賜宴群臣也是從飲食店中買的食品菜肴。宋高宗經常從臨安飲食店中買肴饌。如《楓窗小犢》記他曾派人到宋五嫂開的魚店買魚麓,亦常買“李婆婆雜菜羹、賀四酪麵髒、三豬胰胡餅、戈家甜食”等(《西湖遊覽誌餘》),這是和汴京、臨安飲食行業的發達分不開的,也反映了宋宮廷飲食生活製度並不像清代那樣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