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借光式的虛榮(1 / 1)

社會心理學家把虛榮看成人類的待征、人生的矛盾。這些洞悉世態人情的學者認為它很可怕,因為,第一虛榮的範圍是無限的,在世界上要找到一個毫無虛榮心的人與要找到毫不掩飾內心深處的低劣感情的人一樣困準;第二,人的任何特點與非持點都可能成為炫耀的對象、虛榮的根據,不僅徳行、學問、才華、能力、出身、資曆、金錢,地位乃至性別、膚色、生理特點等具有正麵意義的優勢都可以滿足人們的虛榮心,有時即使完全負麵的東西也可以成為驕傲的資本、光榮的證據,魯迅曾說:隻要從來如此,便是寶貝。即使無名腫毒,倘若生在中國人身上,也便‘紅腫之處,豔若桃花;潰爛之時,美如乳酪’。阿Q頭上長了癩,當受到未莊閑人嘲笑時,他也會憤怒地回答:“你還不配!”這時候又仿佛在他頭上的是一種高尚的、光榮的癩頭瘡,並非平常的癩頭瘡了。但這種種虛榮還是有實際根據的。還有一種更為虛幻的虛榮,那就是借光式的虛榮。它仿佛是月亮,隻有從太陽那裏借來光輝後才顯得光彩奪目。古往今來奔走豪門、攀附權貴、為聞人名士鳴鑼開道、喝彩助威者,除了想獲得實際的物質利益外,另外也滿足了他們對虛榮的要求。能夠與“大人物”有所接觸——或聆其謦欸,或瞻其風釆——他們會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價也陡然升值了。

清代石成金《笑得好》中有個笑話說:有姓張和姓李的兩個明友同行,見一個坐轎的富翁迎麵而來,後麵還有眾多奴仆追隨。張某遂將李某拉到臨街人家門後躲避,並對李說:“這頂轎子中坐的那位是我的至親,如果我不躲避,他就要下轎行禮,鬧得彼此都很費事。”李某說:“這是應該的。”躲避後兩人又一同前行,見一位顯貴騎馬而來,有許多衙役扈從。張某又拉李某到人家門後躲避,並說:“這位騎馬的是我幼年時極好的朋友,如果不躲避一下,讓他看見我,必然要下馬行禮。鬧得彼此都很費事。”李某說:“這也是應該的。”躲避後兩人又往前走,看到許多乞丐花子——破衣破帽,上下襤褸——一麵向人乞討,一麵迎麵走來。這回李某拉著張某向門後躲避,並說:“這些窮叫花子,有的是我至親。有的是我好友,我要回避一下,否則,讓他們看到我,豈不感到慚愧?”張某很驚訝,並說:“老兄,您怎麼有這樣的至親好友?”李某說:“那些有錢有勢的富翁達官都被您挑去作至親好友了,隻好剩下些窮叫花子給我作親戚朋友吧!”

笑話中的張某與《孟子》“齊人有一妻一妾”中的齊人真是難兄難弟,可謂不識人間有羞恥事。

張某假人自重,近於無聊與無恥,然而這也是常人難於避免的毛病,不過張某表現得特別強烈一些。李某察覺到張的毛病後並沒有直接揭破他。直言揭破有什麼好處呢?它隻能使張某或者萬分尷尬,無地自容;或者惱羞成怒,反目為仇。兩者都有違於交友之初衷,也不合朋友之道。但李某又想給張某以警誡,於是就順勢而言,把張某結交富貴朋友的假象推到極端(富貴的都被張揀走)使之處於荒謬的境地。並且說:“隻好剩個窮花子與我混混。”通過自貶,促其醒悟,使對方認識到虛榮之無益。李某自貶帶有幽默色彩,兩人相與一笑,使對方擺脫了當場被戳穿謊言的難堪。在開心的笑聲中大約是人最能自醒、自悟而又最少痛苦的時刻。

個別人荒唐的虛榮,可以促其糾正;但作為人類普遍問題的虛榮卻不能徹底根除。因此卡耐基說:“解決人類的虛榮問題,根本不在如何破壞它的問題,而是在如何改善它誘導它走向有用方麵去的問題。”又說總而言之,虛榮隻要用到對人類社會有利的路上去,它就不但無害,而且有益了。誰罵艾迪生、愛因斯坦等偉大的人物是虛榮的呢?然而他們永遠是世界上最光榮的人。(《人性的弱點》)當然,人活到艾迪生、愛因斯坦那種地步,也就不是虛榮,而是“實榮”了,但願人們多點“實榮”,少點虛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