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我微微的笑了笑,似乎帶著猜透我心思的想法。他一定以為我失戀了。
“我看見你也是從北京上車的。”他用了一個也字,說明他和我一樣也是從北京上車的,可見他從上車之前就開始關注我了,這讓我有點小得意。我覺得對於一個女人,生活中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遇到一些拙嘴笨舌的男人,他們赤裸裸地向你表白,試圖說明你和他們一樣的孤獨,無助,努力證明他們就是你今生要找的唯一依靠,錯過了他們你將錯過一座寶藏,並將終老一生。眼前的這個男人在我眼裏似乎不是這樣的人,雖然關注我,可看不出有多少想要將我占為己有的欲望。
“嗯。”我感覺自己好像過於冷淡了,然後補充了一句“我在北京上學。”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是不好意思,還是家人朋友的說教起了作用。因為我大概知道自己是一個孤獨又奇怪的女孩,其實是不太喜歡過度的交往,在這個關係化的社會很容易被認為是自我封閉的怪癖,傳出奇怪的名聲。就連長時間不見的舅舅上次都說我讀書讀成了書呆子。所以我的家人對我是苦口婆心,讓我多和別人交往,對人要有禮貌,多交些朋友,多多了解一下社會。
說實在的,每次我逼迫自己陷入那種有意而為之的交往之中的時候,都會感覺有東西,像是一種力量,無形的勢力在吸引我的注意力,抽****的精神,像被狐妖吻住了嘴。
“那你的家在哪裏?”
我隨口就說包頭,其實我家不在包頭,然後我補充說我家在包頭西邊的五原縣,是一個縣城。其實我說包頭並不是想拿有名的城市給自己臉上貼金,隻是根據以往的經驗,我如果直接說出這個小地方一般沒有人知道,然後我還要給解釋它挨著哪個大城市,後來我就開始倒著說,先說大城市,再提小地方。
“那個地方我知道。我有一個同學就來自那裏,是馮玉祥誓師的地方。”
這倒讓我很驚訝,對他報以開放式的微笑。
這個微笑似乎給了他莫大的鼓勵,打開了他的話匣。接下來他在不停的說,滔滔不絕。從他的同學、學校、他們班的女生以及期間發生的有趣的事,還有他的家鄉哈爾濱,這裏有什麼玩的地方,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其中不論他說到什麼都夾雜著他的評論和看法,並不需要我的讚同或者反對,我的看法其實並不重要,我隻要當好一個聽眾就可以,雖然有時候當好聽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這期間他告訴了我他的名字叫陳啟南,很霸氣的名字。他也在北京上大學。這次回哈爾濱是要回去找工作。他父母不願意讓他留北京,他自己也不想呆在北京,太累了。
很實際的想法,也許她父母可以幫他找一個很舒服的工作。我這樣想。
可他過度的陶醉於自己的滔滔不絕之中了。
這讓我覺得有點頭暈、惡心,略帶挫敗感。長時間充當聽眾的角色讓我逐漸意識到他似乎並不是對我感興趣,並不是想了解我,而是對和我說話感興趣。他隻是想找一個可以聊聊天的人,以排擠旅途的寂寞。而我似乎是那個合適的人選,不會積極參與,卻是一個好聽眾。他多麼的實際。
我有些不難煩。我環顧四周想要轉換一下環境。那個中鋪的男生對我報以無奈的笑,似乎很同情我的遭遇。我感覺這個男生在刻意留意我們在談論什麼。也許是我多心了,但第六感覺是這樣的。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情緒的變化,轉換了話題。
“我看見你一直在看書,不知道你在看什麼?”他真的很會聊天。他在引導我。可我抗拒了他的引導。我並不想詳細告訴他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推理小說,是誰的小說,小說裏的故事情節是什麼,不想告訴他在推理小說中火車這樣的密閉空間是一個不錯的殺人場所,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場談話也許就沒個頭了。
“就是一本小說。”我草草地回答。他明顯感到了我的煩躁,覺得該離開了,最後他要了我的電話號碼,我盡然也給了他。我知道他隻是出於禮貌,順便讓這次談話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結尾。當然,向我要電話的同時他還說了些到時候給我打電話,請我吃飯之類的話,我知道這些都是客氣。其實,我也是出於禮貌,不要冷落別人,易於相信別人的禮貌。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想要去透透氣,可又不知道去哪裏。我從鋪位上拎起我的外套,去了一趟衛生間。時間已是中午,車廂裏飄著紅燒牛肉麵的味道,我討厭這個味道,我來到了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往常這是抽煙的地方,可今天卻沒有,可能是車裏乘客少的緣故吧。現在這裏倒成了一個僻靜的所在,車廂之間發出嘎噔嘎噔的響聲,玻璃門上上了霜,我用手輕輕的摸開,涼氣襲人。
我往外走的時候,中鋪的那個男生也下了床鋪,跟在我後麵,我感覺他是緊隨我而來。在車廂連接處他站在了我的對麵可沒有說話,手裏還是拿著他的手機,牛仔褲配休閑鞋,一看就知道他對穿著很隨意。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不遊離,說明他意誌很堅定。他緊隨我而來,我覺得他想安慰我,更確切的說他想保護我,而他這種情感在我看來確是那麼的純粹,不含任何的雜念,這是一種隻求付出的情緒。
近旁有一家三口,爸爸抱著她家小姑娘,用手朝門外指指點點,小姑娘順著爸爸的手指不斷轉動腦袋。媽媽問:“你覺得她冷嗎?用把羽絨服拿過來嗎?”
“不用了,一會兒該回去睡覺了。”爸爸說。
“不!我不睡覺。”小姑娘蹬著腳反抗。
“好好,不睡覺,不睡覺,爸爸給你講故事行嗎?你最喜歡的《小熊維尼》。”
夫妻倆在使用各種方法哄孩子。最後小姑娘妥協了,帶著讚許隨著爸爸媽媽回到了車廂內。這裏隻剩下我們倆。
門外的視野特別開闊,極目遠眺藍天白雪連成一片。有一隻動物出現在我的視線裏。它長著長長的毛,毛色是灰白的,要是不仔細看,也許你會看不到它。那是一直狗嗎?不是,是一隻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