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2章(2 / 3)

慕吟道:“過不了多久就暑熱難當,這紗料觸之清涼,不如我讓命人做了這衣裳,小主當夏穿正好。”

梓瞳收回視線,繼續寫著我的摘要,淡淡道:“慕吟你做主。”

“小主想要什麼樣式的宮裙?”

梓瞳筆下一頓,突發奇想:“就做最華貴的吧!”

慕吟看了看,沉吟一下,道:“也好。”心中卻有些奇怪,以往梓瞳的著裝並不要求華貴,凡事從簡就行,倒不是她不喜華貴的,隻是華貴的衣裝多是繁複的,每次她穿時,都會覺得煩瑣,顯得很不耐的樣子,幾次下來,便也不太穿華貴的衣衫了。

慕吟轉身要走時,梓瞳不知怎地心思猛然一動,忙叫住她,欲開口卻又遲疑了半日,思了又思,方問道:“慕吟可知道百花閣的紫羅姑娘?”

慕吟愣在那裏,不解:“小主問她做什麼?”慕吟當然認識她,就是這個女人,那天險些要了小姐的病!若不是主子……

梓瞳放下手中的筆,想想,還是黯然歎了口氣,揉揉眉:“我就問問,聽說她的舞不錯。”言罷眼睛盯著案前燭火,腦中想著那日蕭瀲晨與自己坐在百花閣亭裏說的話,心中頓時惘然落寞。

慕吟望著梓瞳,默了一會,忽道:“小主若要見她的舞,倒是不難。那位紫羅姑娘自視清高,跳的盡是從宮廷傳出去的舞,所以……”

梓瞳聞言卻來了興致,微微一笑,道:“你命人來跳給我看看。”

慕吟輕聲一應,捧著絳紗離開了。

“都不見了……究竟是什麼,把你身上的快樂和恣意都帶走了?一年前我在綾羅城的賈府遙遙地看到一個明彩紫衣的少女在庭院中翩翩起舞,她的笑聲明亮清脆,她的笑容嬌嫵純淨,她的舞姿,無拘無束,無謂無求,旋轉在陽光下時,身旁流轉的光華能讓驕陽之芒也情願為她失了顏色。”

蕭瀲晨刻骨幽涼的聲音冷冷浮出腦海,梓瞳怔然,而後閉眼搖晃著腦袋,拚命忘卻。梓瞳找紫羅,並不是學舞,而是為了蕭瀲晨那日所吹的曲子。

窗外銀光忽閃。一道淩厲的閃電陡然劃開謐色天際,墨沉的雲霧間露出一抹森森白練,直瀉而下,迅疾漫揚開來。刹那後,雷聲隆隆欲震破天。

雷霆萬鈞,滾滾襲上胸口,一聲一聲敲得梓瞳心中那股抑懣潮湧翻覆,隻覺喉中一甜,竟張口吐出血來。

慕吟剛回寢殿來,見狀忙搖晃著幾近入化呆滯的梓瞳:“小主,你怎地吐血了?”

梓瞳筋疲力盡,低聲道:“不妨。我內息不調,吐點血算得什麼?”

“唉……”慕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雨後的天空往往靜謐清朗,月下有煙花團簇綻放,五顏六色的璀璨爭奪襯得今夜月輝愈發地皎潔美好。

隻是縱使這天上圓月的銀芒再灼灼粲然,卻也不及此刻人間明德殿半分的燈火輝煌。

高鑾玉階,明殿喜堂,紅錦地衣鋪曳連綿,靡麗香氣霰漫四周,千盞琉璃燈懸掛宮簷下,燭火耀動,豔麗張揚的紅光將晝夜照得瞬間顛倒。

踱上玉階,靠近殿門。門外內侍欲高聲通傳時,梓瞳瞥眸過去,德順公公趕緊揮手讓那內侍住了口。

眼前情景有些意料之外的怪異。

殿外是何等地喜色奢華,殿裏卻不聞鍾鼓絲竹之聲,也不聞賓客喧嘩之鬧,一殿千餘人竟皆沉默著,臉上神情千般模樣。除瑟瑟退在殿側的宮人侍女不敢抬頭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俱專注在殿中一人的身上,眸色複雜怪異,或好奇關切,或緊張擔憂,或不屑鄙夷,或索性是抽身一旁看戲的愜意自在,氣氛凝滯凍結著,宛若冰封不可破。

梓瞳在門外佇立許久,靜靜看著殿內情景,不言不動。殿裏局麵看似應該與她這個未到之人無關,隻是不知為何她瞧著瞧著,突在初夏之夜感受到了冬日的冰寒。

殿中央站著的是蕭瀲晨,金絲勾邊的墨綠錦袍(注:他已經很久未著紅衣),身影修長挺拔,一人獨立於坐著的千人之間,的確是讓人想不注意他都難。

高高的金鑾上有三人坐著,當中席是弋鴻宣,左首太後,右首皇後。殿下,梓瞳也有幾個認識的人。弋曦航到底年幼,稚嫩的麵龐純淨如玉石,此刻隻顧眨著眼睛,倒是一派天真。慕容吟風垂眸慢慢飲著酒,麵色清冷淡漠,不察一絲情感。範以安直直盯著蕭瀲晨,神色忽晴忽暗,目中鋒芒淺露,不知所思。

蘇瞳媛彎唇輕輕笑著,笑容一反往常的嫵媚,華貴衣裳下容顏端莊可親,望向蕭瀲晨時明似秋水的眸光微微閃動著,似是刹那有所恍悟。

還有高高在上的那人……

麵若凝霜,薄唇卻略微勾起,看是似笑非笑、滿不在乎的神情,隻是鳳眸卻冷冽冰涼,目色黑暗得從所未見。

一時仍無人說話,也無人注意到殿外悄悄到來的梓瞳。

終是蕭太後座下難忍,耐不住咳了咳嗓子,焦急中隱含無力的嗓音在空寂的殿裏慢慢回蕩:“瀲晨,皇兒賜婚欣妍於你一事,你可要考慮清楚啊!”

“考慮什麼?”弋鴻宣忽地出言打斷太後,輕輕一笑,橫眸,“君無戲言!”

太後眸光閃了閃,不吭聲了。

梓瞳聞言一怔。

德順壓低聲音在梓瞳耳邊道:“這蕭大公子究竟何意?竟敢在今夜拒婚,不是駁了皇上的麵子嗎?”

梓瞳默然,隻側眸看他一眼。德順低低垂首,道:“小主恕罪,奴不敢妄言了。”

殿裏蕭瀲晨此時長聲笑道:“人皆道我蕭郞風流成性。可自從我的心裏住進那個女子後,便再也容不下她人。”

太後躊躇,看著弋鴻宣:“鴻兒,這……”

弋鴻宣悠然一笑,麵色溫和,言詞卻冷:“死者已去,生者何戀?”

蕭瀲晨笑了笑,不答反問:“如果一個男人連死去的女人都要背叛,他還有何資格坐擁天下?”

梓瞳心中一驚,攏在袖裏的手指緊緊一握,暗叫不好。她雖不知蕭瀲晨今夜有此言此行究竟真是為了拒婚還是為自己鳴不平,抑或存心是要攪亂太子的受封儀式,但他如今此話直直衝向弋鴻宣,擺明是嘲諷他,弋鴻宣怎麼會輕僥他?

果然,再轉眸看弋鴻宣時,他的麵色再維持不了先前的從容,臉龐鐵青,目光暗沉透黑,隱隱流轉的鋒芒淩厲犀絕,竟是殺機已動的憤怒。

他這些年忍得太久,承擔得太多,撐到這一刻已屬不易,偏蕭瀲晨還得出言刺激他,怒火一旦引出,再回頭便難。

心裏一急,梓瞳正要舉步入殿時,一直不曾出聲的欣妍卻柔柔笑起,言道:“這既是我的終身大事,怕由不得你二人做主,爭了何用?皇兄,也不問問我的意思?”

聽此,梓瞳不由地多望了欣妍一眼。這個才十五歲的小公主倒也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今天這番沉著的話語早已沒了那日見到自己與瀲晨在一起時的衝動,儼然是一派大國公主的風範。聽說她是師妃留下來的女兒,先皇帶她極好,弋鴻宣也很疼她。

蔚舒萌這時接話,道:“欣妍所言正是。不過皇上,今天帶有更重要的正事要辦,對不對?”

見太後不滿地望了一眼“多嘴”的蔚舒萌,梓瞳也不由地一怔——從蔚舒萌這一年來的表現,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她已投入太後一派,現在怎麼催著弋鴻宣辦太後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呢?

“正是。”弋鴻宣稍稍緩了緩臉色,對眾人道,“朕今天還要宣布我朝的太子人選。”

言語一出,在座中引起的反響倒不是很大,因為大家差不多都是聰明人,本朝三皇子出世後的第三天,皇上就為了設下這麼隆重的慶祝宴,怕皇上的心思已經很明顯囉!這蕭家獨大的天,怕是要變了……

“皇上今兒個就要宣布?可內閣還未議論出哪位皇子更適合當太子。”也難怪有人要跳出業這麼說,因為太子的廢立,一向不是皇帝一個人能完全做得了主的。

“怎麼?既然愛卿們都講不出個所以然來!朕的太子,就由朕來決定!”當然太子的立定,前朝也有皇帝直接說了算的例子在,所以弋鴻宣硬要這麼多,隻要理由足夠,中立派也不好提出什麼理由來反對。

“不知皇上心中的人選是?”

“三皇子弋胤航。”弋鴻宣會說了這個答案,的確沒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不待蕭家的人發難,弋鴻宣便又繼續道,“瞳淑妃甚得朕心,三皇子又聰明強壯,朕意已決,此事就這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