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兒生得並不可愛,兩眼隔得太開,叫人想起那神話裏角色“眉間尺”來。她呶了呶嘴,卻不肯開口。
惠蕾催道:“怎麼不叫人?娘是怎麼教你的?”
這不催還好,一催反倒把何喜兒催哭了起來,小嘴一歪,涕淚一把,愈發難看。
“啊呀!我這頭最經不得聽這孩子鬧!”何福燕一撫太陽穴,又喚彭躍:“你倒是快哄哄小姐啊,她不就聽你的話嗎?”
彭躍拍拍何喜兒的背,輕道:“乖了,不哭不哭,阿躍陪小姐玩。”
何喜兒倒也聽彭躍的話,趴在他肩頭上一顫一顫,漸漸平息了哭泣。
周忘楊、若林一行被弄得啼笑皆非,施笙想起帶來的魚幹,遞給惠蕾,當是見麵禮。
收到那袋魚幹,惠蕾有些意外,笑道:“這家鄉的特產我嫁來洛陽後就沒再吃過了,今天一定要加道菜。”說罷,她又吩咐丫頭收好魚幹,帶若林和施笙去客房安放行囊。周忘楊主仆則由彭躍領進前廳品茶。
若林與施笙跟著那丫頭穿過長廊,何府的早晨鳥語花香,很是寧靜,廊外的假山、湖泊皆被籠罩在一層清霧中。
那丫頭回頭道:“兩位從夫人的家鄉趕來,一路辛苦了,我是夫人的貼身丫頭,往後叫我玉珠好了。”
她正說著,忽見另一名丫頭手持行囊,慌慌張張地從房裏跑出,連忙上前攔下:“一大早的,你提了東西要去哪裏?”
那丫頭也不避諱,急道:“玉珠姐,你就當沒看見我,讓我走吧。這幾年來,我們睡過安穩覺嗎?這何府除了住人,還有鬼住!”
“住口!”玉珠一跺腳,“夫人的弟弟剛到,你別嚇唬客人。昨兒夜裏,我見你收拾行李就覺得不對勁,一定是嫌天冷夜路不好走,才選在白天出逃。”
“我也想過不走,可昨夜我打水洗臉時,又聽到銅鈴聲。那是彭翎戴過東西,他都死了十年了!”
“別說了!給我回房去,再想逃,休怪我告訴彭管家!”
玉珠把那丫頭推回房裏,關上門,轉而向若林、施笙解釋:“這丫頭和我住一間房,時常疑神疑鬼,她說的話,兩位可別往心裏去。”
若林與施笙對望一眼,都覺奇怪,卻又不便多問。
玉珠岔開話題:“舅爺怎會認識周郎?”
沒等若林回答,施笙搶先問:“周忘楊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好像大家一個個都認得他?”
玉珠笑道:“施公子初來洛陽,有所不知。這位周先生,我有幸在街上見過一次,正逢有人請他去府上捉鬼,他說他隻管凶案,世間哪來什麼鬼神,鬼自由心生罷了。”
“管凶案?這麼說來,周忘楊是衙門的人?”若林問。
“不,周郎這兒與別人不一樣。”玉珠說著,指指自己的腦袋:“據說他睿智過人,推理之術無人能及,衙門破不了的懸案,隻要請他來,沒有解決不了的。不過聽說,周忘楊為人散淡,像是閑雲野鶴,不願附庸在誰之下,樂師才是他的謀生行當。”
他們邊說邊走,到了廂房。玉珠幫二人分別收拾了兩間房,又忙著去廚房拎水沏茶。
若林走到房外,恰巧碰見施笙也站在廊上,聽他感慨道:“你姐夫的生意做得確實大,這麼大個府邸,就是修也得修上一年半載!”
若林一笑,放眼觀望廊外的景色,指向遠處的一口水井,道:“你看,那小丫頭提桶水整個人都爬到井沿上,失足跌下去可不得了。”
施笙聽了,忙問:“在哪?”
“不就在……”話未完,若林卻突然放下手,麵帶緊張道:“她剛望了我一眼,手沒拉穩,掉下去了!”說罷,他立即叫上施笙,飛快向水井跑去。
兩人到了井邊,伸頭一望,井下一片寂靜,丁點水聲都沒有。
施笙猜疑道:“我說,你會不會看走眼了?”
眼神再不好也不至於漏看一個人。若林不甘心,衝井口喊了兩聲,仍沒見回應,可他明明看到一個女孩落井,她望自己的那一眼,仔細想來,竟是麵含微笑。
後方,玉珠提了熱水來喚。施笙勸若林道:“走吧,準是你眼花。”
真要有人落井,必定拚死掙紮,可眼前的水井毫無動靜,若林雖感疑惑,卻又說服不了施笙,隻得跟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