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什麼都挺著。”

“快去。”

“好了。”杜鵑嘟起嘴,不忍再說她。

她前腳出門,靜康後腳就進來了,落塵忙起身,“回來了,吃過飯沒有?”

靜康道:“還沒,我還有事。”他抖落身上的雪,自櫃中取出一條皮布套,將懷裏的稿子平平整整地裝進去,以防被雪打濕了。

落塵被他帶進的寒氣刺激到,咳了兩聲,靜康抬頭看她一眼,剛想開口,就聽門外焦急地喊:“四少爺,四少爺。”菊園的小丫頭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四少爺,凝小姐又發燒了,您快過去看看。”

靜康丟下皮布套,奔出門。

落塵披了鬥篷也跟出去。菊園裏聚集了一批人,月奴坐在床邊,焦急地看著大夫把脈。繼凝雙頰燒得通紅,不停地咳,喘息也劇烈。

靜康一路跑來,直奔床邊俯身喚道:“凝兒,凝兒,是四哥,你覺得怎樣?”

大夫伸手隔住他,“四少爺,您身上涼。”

靜康匆匆脫去外袍交到丫頭手上,“大夫,她怎麼樣?”

“風寒,”大夫起身,“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隻是凝小姐身子弱,肺又不好,若是今夜不退燒,就麻煩了。”

靜哲在外圍連連跺腳,“都是我不好,明知她怕冷還拉她在外麵說話。”

二太太周氏道:“這孩子,怎麼總是粗心大意,何時才能學會體貼人哪。”

靜康握緊繼凝的手,“凝兒,告訴四哥,覺得怎麼樣?”

繼凝喘息著,眼中盈滿淚水,“四哥,我不中用,又添麻煩了。”

“別說傻話,沒什麼麻煩。”

繼凝猛咳一陣,靜康扶著她拍背,口中不停地喚:“凝兒,凝兒。”

好容易停了,繼凝靠在她身上垂淚,“四哥,我還沒讀過李先生的新作,好不甘心。”

靜康柔聲道:“等你身子好了,再讀,四哥都幫你留著。”

“我怕,我怕等不到。”

月奴哭道:“傻孩子,你這麼說,教外婆怎麼辦?”

靜霞勸道:“姨奶奶,凝姐姐病著,亂說的,您別放在心上。等明兒她好了,自己要笑自己的。”

周氏也道:“是啊,凝兒疑心重,一病就往壞處想,有靜康、靜霞勸著,沒事的。”

落塵進門良久,發覺竟無自己插口之處,反倒是最後進門的柳氏見她站在門口,問道:“落塵,怎麼不進去?凝兒怎樣了?”

周氏迎上來道:“不礙的,已經去抓藥了,今晚大夫留這兒,等明早再走。”

靜康也道:“娘,您扶姨奶奶回去休息吧,人多了倒不好。”

“也好。”柳氏欲扶,落塵搶上一步將月奴扶起,“姨奶奶,先歇吧,有事靜康會派人傳話的。”

安頓好月奴,柳氏問:“文秀身子怎樣?可別大意,身上還有一個呢。”

周氏道:“也是風寒,一會兒順便請大夫去瞧瞧。”

落塵道:“娘,我替您過去看看二嫂吧。”

靜霞忙道:“我陪四嫂過去。”

姑嫂兩人到簫竹林時,大夫正診完脈,隨手寫了兩張方子,一張驅寒一張安胎。

一冷一熱來回兩次,落塵覺得喉嚨更癢了,身上又一陣發冷,她強忍著不咳,文秀要起身,被她按下,道:“二嫂躺著吧。”

文秀反手拉住她的手驚道:“怎麼這麼燙?”

靜霞上前摸了摸,又撫她額頭,叫道:“好燙,四嫂,你莫不是也生病了吧。”

“沒事!”落塵笑道,忍不住咳了出來。

“果真?”靜平忙道:“將大夫叫回來瞧瞧。”

“不用,也是風寒,煩勞二哥照二嫂驅寒的方子再抓一貼藥就行了。”

“那怎麼成?”

“成的,成的。我自小身體就好,喝一貼藥準成。姨奶奶剛歇了,凝妹妹那邊還懸著,別再添亂了。”

靜平見她堅持,隻有依了。

靜霞道:“四嫂人真好,總是先替別人想。”

落塵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哪有?這還不是麻煩二哥二嫂了?”又叮囑靜霞道:“別讓其他人知道了,尤其是娘,不然又要亂一陣。”

靜霞送落塵回去。落塵喝過藥躺下,趕靜霞回去。靜霞道:“我明兒來看你。”

“你一早先去菊園看看。我怕是趕不過去的。”

夜裏杜鵑一直守著,出了些薄汗,落塵覺得身子虛,精神卻好多了。落塵問:“凝小姐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杜鵑氣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還管別人。”

“是你去還是我去?”落塵拿眼瞅著她。杜鵑沒法子,跺腳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誰也不用去,”靜霞人到聲也到,“凝姐姐退燒了,四嫂就別折騰自個了。”

“退了就好,”落塵躺回床上,“姨奶奶呢?一早也去了?”

“沒,早派人過去讓姨奶奶放心,二嬸娘一早去了,四哥、五哥陪了一宿,剛才我走時二哥也去了。你身子可大好了?藥吃了沒有?”

“吃了,現在精神好很多,躺躺就沒事了。”

杜鵑有意無意地問:“姨奶奶好像偏疼凝姑娘得很。”

靜霞道:“姨奶奶是親奶奶的陪嫁丫頭。親奶奶生了兩個兒子,後來爺爺又與青樓女子生了三叔父,惟獨姨奶奶生了一個女兒,便是凝姐姐的娘。姑母本是許給四嫂的爹爹,但一次偶然的機會,姑母認識了一個船商,姑母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與那船商走了。”落塵微點頭,這件事她也聽說過,正因如此,她與靜康才延續了這個婚約。靜霞繼續道:“七年之後,顧家人將昏迷的凝姐姐帶回,說他們全家遇上海難,姑父姑母不知去向,隻在一塊木板上發現了凝姐姐。她的樣子與姑母幼時一般無二,姨奶奶疼如心肝,爺爺雖氣姑母一意孤行,但畢竟是惟一的女兒,如今聽說他們橫死,直道“報應,報應”,便將外孫女留下。凝姐姐因在海上漂泊多日,傷了身體,此後便體弱多病,始終不見健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