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籍:學校中的學校

2000年7月,一個夏日炎炎的暑假。張家港高級中學首屆高一新生都收獲了一份意外的驚喜。他們的錄取通知書與其他學校不同,裏麵夾著一封題為《走進名著世界,你才能享受到精神富有的歡樂》的公開信。

信中寫道:“閱讀名家名著,可以怡情養性,陶冶情操,豐富人的精神世界,提高人的審美能力。我們喜歡蘇東坡的詞,便向往他那自由、豁達、樂觀的天性,學習他那無論富貴貧窮都始終保持親切超脫的人生姿態。同樣,雨果的博大,契訶夫的幽默,冰心的雋永,朱自清的清新,毛澤東的恢宏壯麗,都是我們最豐富的精神營養品。……你們要永遠與書籍為友,以書籍為師。與老師和母校的相處總是短暫的,隻有書籍才是天長地久的最好的老師和學校。永遠把讀書作為人生的第一愛好,永遠在書籍的世界旅行和生活,讓最好的書籍永遠陪伴自己,是善待時間,珍惜生命,實現人生價值的最佳選擇。”隨信寄出的還有一份《張家港高級中學學生必讀書目》,並對學生的假期讀書提出了具體要求。信末的署名是:“你的書友、校長高萬祥”。

書友,超塵脫俗的精神摯友。一校之長是莘莘學子的“書友”,作為一所現代學校的掌門人,高萬祥向學生、向社會遞上了第一張別具一格的“文化名片”。“書友”這一稱謂,不是標新,不是作秀,而是高萬祥發自靈魂深處的聲音。

回首自己走過的45年人生之路,高萬祥說,讀書、教書、著書,不可一日無書。是書籍,給了我成長的滋養;是書籍,讓我結交了眾多的文學教育界的名人,開闊了思想與文化的視野;是書籍,讓我變得熱烈而寧靜,執著而淡泊。書籍,是學校中的學校,為新世紀培養高質量的“閱讀人口”是我們基礎教育義不容辭的神聖使命。一個人,隻有終生保持著閱讀的習慣,才能為不斷提升自己的愛心、良心、責任心,才能讓自己永葆青春。因為,與書為友,就意識著與大師為友,與文明為友,與真理為友。

高萬祥對書的癡迷源於那個無書可讀的時代。上世紀60年代初,正是共和國經濟最困難的時期,在兒時的記憶中,高萬祥在內心充滿著對饑餓的恐懼。上中學之後,教科書裏大多是“工農為基礎知識”,滿是批林批孔批《水滸》的材料,在那瘋狂的年代裏,聲嘶力竭的決心與口號,淹沒了多少經典作品在聲音!

公元1973年1月,高萬祥高中畢業,因為所謂的“複雜的社會關係”,他被打入了同齡人的另冊。家庭背景決定了他決不可能像別人那樣被保送上大學。在那些寂寞而苦悶的日子裏,文學成了高萬祥惟一的精神寄托。現在他還清晰地記得當年在鄉下苦讀的情景。白日裏要下地幹活,每天午休時,他一個人躲在屋裏作讀書筆記,汗水都把稿紙浸濕了。趁著勞動的間隙,他經常獨自坐在田埂上,扁擔當凳子,膝蓋當桌子。夏夜,為了對付那些該死的蚊子,為了避開納涼的鄰居們家長裏短的談笑,他不得不穿上長衣長褲、高筒雨靴,甚至用棉花塞住耳朵。就這樣,高中畢業後兩年,高萬祥利用邊幹農活邊讀書,幾乎讀遍了當時能找到和買到的書,寫了厚厚幾大本讀書筆記,抽屜裏塞滿了各種投稿的文章和一大堆退稿信。床頭的那本《新華字典》早被他翻得破爛不堪。接下來,高萬祥做了三年代課教師。因為不能取得民辦教師的資格,二十出頭的高萬祥不得不背著簡單的行裝,像“遊擊隊員”一樣,輾轉於全鄉的十多所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通常是剛一站急腳跟,又要開始“流浪”。盡管如此,這段經曆競讓高萬祥深深地喜歡上教書這門職業,他覺得,成天和求知欲旺盛的孩子們在一起,生命顯得年輕而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