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卿怒道:“前輩,一人歸一事,茶小蔥不過是湊巧與你所識之人有些淵源,為何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
“咻——”水箭破空,發出刺耳的點嘯,向暮雲卿襲來。
暮雲卿閃身避過,聽得一陣笑聲自頭頂響起,夾帶著茶小蔥痛苦的呻吟,沒錯,是呻吟,茶小蔥被痛醒了……
“無辜?!哈哈哈哈哈哈……真正無辜的人是我,當年是我看錯人,愛錯人,我認栽,但責不在我,為什麼他們可以墮入輪回,可以得道升仙,而我卻要在這裏枯守著數百年,眼見著歲月老去,青春不在……哼,婪夜公子,你作為我青丘國國主,非但沒有為我說一句好話,還處處為他人開脫……分明是你們對不起我!是你們對不起我!”
那聲音在上空盤旋回蕩,飄渺不定,婪夜昂頭,緩緩攥緊了手中的兵器。水箭破空的聲音驟急如雨,隻不同的是,這雨帶著勁風,一道道筆直衝天。水箭與折心柳相撞之聲不絕於耳,茶小蔥因痛楚而抽氣的聲音漸漸被掩蓋。
暮雲卿幾次騰躍都被箭雨逼回,他無措地向婪夜站定的位置看去,卻還是什麼也看不見。
“哈哈哈哈哈……”雲狐沉溺於自己的回憶不可自拔,她的笑聲比夜梟更淒厲,明明是個為情所傷的女人,卻顯得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婪夜!”暮雲卿失了劍,手中連個格擋的兵器都沒有,肉身擋箭,又添了幾處新傷。他叫婪夜,卻半晌沒聽到回答,躊躕片刻,隻好摸索前行,意欲與其會合。
茶小蔥的血大概已經流幹了,她之前承受過比此際痛苦百倍的折磨,不論是從精神上還是肉體上來說,煙水誅魔殺陣都比想象中弱很多。不知是真氣護體的原因,還是她本身的意誌得到了升華,初時的刺痛漸漸緩和,她幽幽地睜大雙眼,望天。
天上什麼都沒有,雖然殺陣之中殺氣滿溢,但靜謐的天空依舊與來時一樣祥和。或許是太過清醒,她腦子裏一片空白,也像這天空一樣寧靜。瑩綠的光華包圍著她,令她莫明就想起了蟠龍鎮北郊的那座小小的義莊,不知那幾個孤魂野鬼怎麼樣了……
“茶小蔥!你還醒著麼?”是婪夜在叫她,茶小蔥其實從來沒認真聽過婪夜的聲音,她曾一廂情願地認為狐狸精走路都是一搖三擺,說話都是端腔拿調的,但他不是。此刻,他的聲音柔軟而肅整,清朗如明月,仿佛有種魔力,輕易便攝住了人的心神。
她聽見了,隻是出不了聲。身上的傷又多了幾處,卻好像沒那麼痛,也不再流血。強自按下心神,慢慢地為自己導理紊亂的氣息,引得折心柳與她共鳴,呼吸吐納之間那柳枝就像一串綠色的霓虹燈,明一分,暗一分,閃閃動人。
“茶小蔥,還記不記得,我教給你的,意念!”意念?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到法術,也是第一次成功地使出了狐咒,她怎麼會不記得?隻是這個時候,意念有什麼用?她的手腳都被黑氣縛住,等同於五花大綁,有意念,又能如何?
“公子,沒用的,除非你能贏我,由我親自做陣眼,這陣法不會滅,你們便救不了她!”
婪夜目光一斂,突地執起手中長槍,向茶小蔥擲過去。撥開雲霧隻是一瞬,暮雲卿猛然抬頭,看清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一聲金鳴,長槍撞上遊動的柳枝,被彈至茶小蔥正前方,突然變成了一把傘。
一把極其雅致的絹傘,在她眼前一飄而過,耳邊傳來一聲輕響,絹傘被水箭擊中,加速旋轉,繞飛而去,轉眼又到了婪夜手中,最終化為一支紫玉簪。
這一幕,場中其他三人都看得很清楚,除了茶小蔥心中似有靈光閃動,其餘二人皆感茫然。
婪夜握著那支發簪踏前兩步,輕聲道:“那……剛才那些你都看明白了?”
水箭密密麻麻地打在折心柳上,碧綠的葉片悠然飄零,由於主人的靈息降低,更多的漏網之箭刺向茶小蔥。蔥綠的裙裳已經被鮮血染紅,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婪夜低頭看了看發簪,又抬頭看向茶小蔥,隻希望她能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