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2:血雨(3 / 3)

“什麼了不起的書?黃的嗎?這麼神秘。”他爬到桌子上朝她胳膊肘下瞧,她嚇得直叫,壓得不漏一點縫兒。

“給我看一下嘛!隻看一眼!隻看書皮子!”他急切地懇求。

“不行!不行!邊兒都不許沾!你快去吧!別在這兒幹擾人。”

“這樣好嗎?我不要,不搶,你自己拿著,隻翻起來讓我看下書皮。”

“不行,不行!”她強烈地,“快去上你的班,到你們辦公室去。我還等著看書哪!”

趙小斌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笑說:“不給看算啦,把你嚇得,什麼寶貝。”隨後拿出一張白紙:“這是我昨天晚上寫的一首小詩,給您看看,提點意見,指導指導。”

童琳受寵若驚。“我不懂詩,能看嗎?”

“別客氣,看吧,你是有名的女才子。”

“哪裏。”她看,隻見上麵就一句:“我是一條魚……”

“這是讓你想象的。”趙小斌見她抿嘴笑,解釋說,“想象作為主體的‘我’的習性、活動方式、願望、可能的歸宿等。是一首朦朧詩。”

“也太‘朦朧’了,”她說,“朦朧得讓人讀不懂。怎麼不多寫幾句,寫明白點兒,讓人一下就能讀出個名堂……”

“那就不是詩了。”他說,“詩,詩,妙就妙在深奧處,隱晦處。朦朧詩更是如此。說明說透了就與白話文無異了。高格調、大空間、深層次的朦朧詩甚至隻有一個字,或一個問號,一個感歎號,比如有一首題為《生活》的著名的朦朧詩,全詩就一個‘網’字,懂嗎?太具體明白了就沒有想象的餘地了……”他不著邊際地高談闊論一番。

她聽得既陌生又新鮮,全神貫注地聽完,挖空心思地想,試圖說幾句能迎合他又能體現自己水平的話,就在這時,趙小斌忽地躍起抓走了放在她麵前的書。她目瞪口呆了。

他笑著彎腰跑到遠處,急急忙忙地翻著書皮,一看大失所望地不屑地嘩嘩啦啦地扔過來,扔到桌沿又滑落地上。

她臉黃了又通紅了,笑不是,惱不是,半嗔半笑:

“你也太過分了!拿人當猴耍!”

趙小斌笑得絆天絆地,笑得抱住肚子直呻吟。“哎喲,你也真夠神秘的!我以為什麼好書,弄了半天才是個爛《政治》……笑死人啦……”

笑夠了,才煞有介事地問:“怎麼,打算考學嗎?”

“少管!”她彎腰拾書,臉燒辣辣的,心裏怪難受,似乎受了辱沒。

“考就考唄,瞞什麼?”他仍笑。

“誰瞞了?就興你有文憑!別人不敢考?”

“想想當然可以,說說也行,真考恐怕……”

“趙小斌!你小看人怎麼的!不就是個大學生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什麼看不起人!你能考上別人就考不上?你能把人料就了?”

“我就擔心。咱們在一起工作快一年了,對你,我不十分了解,但還是知道一點。坦率地說,我喜歡你的為人,你的性格,特別是你不落俗套的脾氣。……最愛看你……人叫你‘縣長太太’時,你發脾氣的樣子!——其實你是很有個性,很聰明的人呢。——請你相信這絕不是奉承話,也不是恭維你。但是你要考大學還差得遠呢。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誰想考就能考上的。得有一定的基礎!得有相當的基礎!我聽說你已經報了名,已經領了準考證。我看你還是趁早拉倒吧,給單位就說你有事,隨便找個借口推掉算啦;不考別人不知道你的深淺,還以為你可以呢;考又考不上,那就露餡了。到那時候,你試試看,誰還瞧得起你,你還怎麼混得下去!”

他說得很鄭重,很愁苦,滿眼的同情與擔憂,像在勸導自己的小妹妹,或者小朋友,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和刺激,不由反唇相譏:

“你憑什麼斷定我考不上?斷定我沒基礎?你想把我咒死嗎?就你有‘基礎’?就你趙小斌有基礎,就你能考進大學!那麼小看人!——驕傲瘋了你!誰要你關心!誰請你關心了!”

趙小斌笑:

“你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了。其實我是誠心誠意關心你。以我的脾氣,不考則罷,考就一定要考上。不能拿自己開玩笑。得硬拚,得豁出去硬拚!知道嗎?像你現在這個樣子,頭梳得光光的,臉潤得白白的,一天三換衣,吊兒郎當,根本不行!根本是白丟人!快收了攤子吧!”他嘲笑地撇撇嘴,揚頭出去了。

童琳心裏難受極了,空虛極了。他的話雖尖刻,但句句是實,句句是理,她不得不承認,不得不服。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就這樣混下去讓人恥笑嗎?”她掐指一算,離考試隻有二十八天了。“抓緊還來得及嗎?能不能像他說的那樣找個借口不去考?……不能!不能!那不應了趙小斌的話了?不印證自己‘沒有基礎’了?不!我得複習!我得‘拚’,我得‘硬拚’!絕不‘白丟人’!絕不拿自己開玩笑!趙小斌啊趙小斌,你太小看人了!你等著瞧吧!我童琳這一次如果考不上就碰死!”

她拉上辦公室的門,毅然決然地去找局長請假。局長見她心切,也想到考期快到了,就吩咐她把手頭的事處理完,然後回去複習。

她二話沒說,回去找齊五門功課的三十多本書,堆了高高的兩摞子。她計劃著:先把能背的一天一本地硬往過背,背熟了記卡片。剩下的時間來個“回頭望”。

二十九

肖山與白岩過著奇異的夫妻生活。晚上肖山仍住在賓館,第二天早上兒子上學以後便來家裏與白岩幽會。他們愛得如漆似膠,難舍難分。

久旱的禾苗對春雨的渴求是無度的。白岩不滿足於這種“分居”,一場雲雨後柔聲說:

“誌強,幹脆搬回來住,晚上不要離開我。”

他會意地微笑,吻她,“就這麼一個住處,兒子那麼大了,咱們……怎麼行?”

“不是住一塊嘛。隔壁還有一孔窯洞,裏麵放些家具柴火,我去給房東說一聲,把鑰匙要來,打掃打掃,買一張床,給兒子另收拾一處住的。”

“不行,玉芬,那樣會給咱們帶來麻煩的。”他說。

她生氣了,“會帶來什麼麻煩呢?咱們是正正當當的夫妻,又不是……”

“是倒是。可我現在還沒有完全解脫,和那邊還沒有辦手續。直接回來給誰盯上了告我‘重婚’就麻煩了。”

“嗯……我不管,我不相信,誰就那麼眼尖,就那麼愛管閑事。就是盯著了,咱們是合法夫妻——法律上沒有離婚他又有什麼辦法?是法律造成的,應由法律負責,與咱們無關。”

“話可不能這麼說,玉芬,你經了那麼多年的風雨,對法律我想應該是比較了解的。腦子怎麼還這麼單純?住到一塊兒萬一給誰盯住了,告密了,半夜三更領警察來把咱們堵住,你想想那多尷尬!到那時候,咱們有理都變成無理了,渾身長滿嘴都說不過了,法律是法律,個人是個人,法律部門造成的錯是法律部門的錯,個人故意造成的錯是個人的錯。法律的錯不能代替個人的錯。個人有個人的責任。我身為領導幹部,怎麼能明知故犯呢?正如人家給你答複的,法律錯判咱們離婚,是在特定的社會環境下,是在法律機構不健全、壞人有機可乘的情況下造成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如果我搬回來住,給人抓住控告到公安局,或者被公安局當場抓住,不給我定個‘重婚罪’也起碼按‘通奸’論處。這和你前麵說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情。互為因果但不能逃脫個人的法律責任。咱們為了一時歡樂,弄得我鋃鐺入獄,恐怕後悔都來不及了。本來我現在應該回去辦手續的,但一時難分就權且這樣待幾日,哪還敢像你說的幹脆搬回來住!”

她隻好怨兮兮地點頭:“那就依你吧。這樣……哼……總不是個味兒。”

“咱們現在不僅不能明住,”他說,“就這種情況也要絕對保密,知道嗎?千萬不能有半點泄露,包括你娘家人。你能保證這一點嗎?能保證,咱們就再這麼住一段;不能,我就早一點過去,以最快的速度把手續辦了,回來咱們再堂堂正正地團聚,那樣就誰都不怕了,什麼都不怕了,你說呢?玉芬!”

她想讓他馬上走吧,難分難舍;想讓他不走吧,那邊的手續未辦又是一個心病;這樣住著也不是個事兒,優柔來優柔去,最後還是依他那麼住著了。

自此,白岩不僅不再提住回來的事,就是白天,他來了也特別謹慎,像忠實的衛士,捍衛著他的安全,不讓兒子以外的任何人見他。妹妹白蘭、白芳來了,朋友、鄰居來了,學生、同事來了,她都婉婉轉轉地拒之門外。妹妹和朋友們都有了感覺和看法,但都裝在心裏,對外守口如瓶;鄰居則不然,都懷疑她家裏藏著“野男人”,一個個賊眉鼠眼地偷看、嘰咕。

一天中午,她剛剛起身,他還繾綣在被窩裏,忽然聽見有人敲門,他吃了一驚,忙起來穿衣,她用手勢安頓他,略事收拾,出去應付。

來的是她弟弟白劍。白劍三十二歲,在慶豐法院工作,虎頭大耳,蛇眼劍眉,體魄威武,人見了都生怯。白岩偏愛這個弟弟,前些年於危難之中幫助他上了警察學校,所以姐弟倆格外親密。白劍也格外感激、敬重、體貼這位姐姐。

門一開,白劍笑著說“姐姐在”,就低頭準備進門,白岩無聲地非常難為情地插在門中間堵住弟弟,臉一下紅到了耳根。

“姐姐……你……”白劍詫異得張嘴說不出話來,盯住姐姐直看。

她臉益發緋紅,見弟弟看忙低下頭來。

“白劍,你有事嗎?有就在這兒說……或者……下午我到你家裏去……”麵朝門板,立等著弟弟走。

白劍想走但轉不過身去。心想,姐姐今天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掛白門簾的屋子瞥了一眼,臉不覺撲轟轟地燒起來,十分難堪地笑說:“那我走了,姐姐。”咬唇轉身,很不高興地走了。

白岩一下子軟到了門框上,心裏很不是滋味。這讓弟弟怎麼想呢?這讓弟弟怎麼想呢?還有白蘭、白芳她們,朋友、鄰居們……他們該不會以為我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望著弟弟遠去的高大背影,她覺得自己傷了弟弟的自尊心,心裏格外難受。過了一會兒,她又想:終歸會明白的,遲早會明白的。等他完全回來我再給他們解釋,相信他們會諒解的。或者讓事實解釋!讓事實說話!一時半刻誤解沒有關係。想到這,她起身關了門。

肖軍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有十分注意父母之間的事情。他隻發現媽媽變了,變漂亮了,變年輕了,變快活了,家裏出現了暖融融、美滋滋的氣息。家像家了。每天放學回來,都見爸爸、媽媽在做飯,邊做飯邊說話兒。一次,他回來聽爸爸問:“玉芬,你以後打算幹什麼?還工作嗎?”

“當然工作呀,穩定到一處了,我打算再老老實實看一段病,吃些藥,好好調養一下,病好一點了再上講台。”

“還上講台?”爸爸搖頭,“當教師太辛苦了,又要動腦筋,你現在那身體,恐怕不適應了,幹脆改行吧,幹輕省一點的不費腦筋的工作。”

“好哇,那就幹脆喂豬吧,或者放羊,看大門……”

“哎,看你,能幹那種事情?豈不大材小用……”

“你不是說‘幹輕省一點的不費腦筋的工作’嗎?”她學他的語氣。

“相對而言嘛,你呀……哈哈……”

“不工作則罷,工作我就一定上講台。”她滿懷信心,堅定地說,“國家培養我那麼多年,才教了幾天書。現在身體固然暫時不行,可隻要環境好了,心情好了,再適當服些藥,注意鍛煉,我估計會很快好起來的。這幾天我就感覺好多了。到那時,我打算好好教一場!比以前還要教得好!教個二、三十年!”

爸爸寬慰、開懷地暢笑:“好!隻要你有信心,願意教就教吧。我支持你。和你相比我就慚愧多了,你估計我準備幹什麼?想幹什麼?”

“估計不來,說說我聽。”

“將來,我想找一個比較安穩、安靜、事情比較少、不引人注目、可以靜靜地讀書、看報,同時可以抽空溜回家給老婆孩子做飯的差事幹。”

“哎喲你!”媽媽大笑,“真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以為你要幹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呢,半天才準備當家庭‘婦男’!那豈不更大材小用了!”

“唉!”爸爸搖頭,帶一絲苦澀:

“現在的事情是不幹好。幹了不落好反而討嫌。人家沒有幹工作的,一個個上去了,還是好人一個。咱們沒死沒活地幹,唉,到頭來落得不香還不得安穩。我真有點灰心喪氣了。”

“那有什麼。隻要你心裏踏實就行了。你還要什麼?你的情況總比我好吧?!你灰心讓我怎麼辦?會時來運轉的。前麵的事情誰都料不定,誰都難說死。比如我吧,我就沒想到你還會再回來,更沒有想到我還能再振作起來,有再上講台的願望,有這一股子熱情勁,這種快活的心情……”

“你還是你,玉芬。想當年你一直鼓勵我……”

“離開你就不是了!”媽媽有點嬌嗲。

爸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呆聽的軍軍,給媽媽送去一個提防的眼色。兩個人會意地神秘地笑,又扯到別的話題上去了。軍軍意識到自己存在的障礙性,忙掉頭出院子看書去了。

“肖軍,快回來,飯熟了。”大概父母發現了他的小心眼兒,忙叫。

他回說去看書,一會兒在一塊吃飯。

說來也怪,父親回來之前他渴望不已,一有閑時間就在心裏叫。可父親回來了,他卻被一種陌生感和羞怯感困住了,雖心裏樂不可支,但卻喊不出一聲爸爸;總避著父親那愛撫而熱切的目光,一經發現或感覺到便急忙低下頭去,裝作沒有看見;吃飯總低著頭,很少直麵父親,吃完就慌慌張張地走,像逃避什麼似的;心裏總在想他還走嗎?他愛我和媽媽嗎?他們以前為什麼分開?……每天晚上依媽媽的要求送父親上橋頭,心裏總有種說不出的感情。

這天中午,肖、白二人正顛鸞倒鳳地狂歡,忽聽有人急促地敲門,同時有“媽媽,開門!”的喊叫聲。

啊!兒子!兒子回來了!二人急忙起身穿衣。兒子在大門外不住地叫,不住地敲,白岩應著“來了——來了!不要敲!不要喊軍兒”,衣衫不整地跑出去開門。

兒子進來見母親臉色潮紅,慌慌張張,頭發蓬亂,還邊走邊係扣子,不解地問:

“你咋啦……媽媽?”

“沒有,沒有…什麼,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她緊張地攏頭發,聲音很不自然。

“今天老師看電影,不上課,我做了會兒作業就回來了。”兒子說。納悶地跟母親回到屋裏。回去見父親正在炕上手忙腳亂地疊被子,抻床單,炕頭顯眼地扔著個紅褲頭,更納悶不解了。媽媽進門很快地拾去了紅褲頭。屋裏有股說不出來的腥味。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愣愣地、尷尬地、疑問地看母親、看父親。母親躲開他的目光,慌悚地轉過身去,父親卻用鎮靜、慈愛、歡欣的目光迎接他,收拾好跳下炕快活地說:

“兒子,今天爸爸陪你玩一會兒,打乒乓球,怎麼樣?聽你媽媽說你的乒乓球打得相當好,爸爸今天就和你實地較量較量,看你到底打得怎麼樣。”

肖軍是個乒乓迷,一聽打乒乓球,頓時把一切都忘了,眼睛一亮說:“行!在哪打?”

“院子不是有現成的球台嗎?我這次給你買了網子和拍子,還有球、運動服、球鞋、金筆、手表,今天你試試,看合適不合適。你老趔趔趄趄,整得爸爸沒辦法給。”肖山說,示意白岩取。白岩忙去從手提箱裏一一取出來,交給肖山,肖山又親手給兒子。肖軍眉開眼笑地穿上衣服、球鞋,戴上手表,在父母麵前展示。白岩、肖山圍著稱讚叫好。

“那就開始!”肖軍跑出去安好網子,喊:“媽媽,給我們當裁判吧?”

“行,好得很!”

“不用媽媽當,咱們自己裁判,媽媽當觀眾!”肖山神采飛揚地出來。“咱們得提前講好條件,贏了怎麼辦?輸了怎麼辦?”

“你說吧!”肖軍喊。

“誰贏了給對方提一個要求,隨心所欲地提。隻準提一個。提出來必須達到!必須實現!行嗎?”

“行!”肖軍痛快地答應。

父子交戰,難分秋色。

白岩興致勃勃地在一旁觀看,精彩處又笑又喊又拍手,快活得像個孩子。她的神情對父子倆是一種嘉獎和激勵,他們倆越打越勇猛,越打越激烈,誰都不饒誰,都打得汗流浹背,氣喘籲籲。一個多小時後肖山邊打邊興奮地叫問:

“肖軍,恨爸爸嗎?”

“不恨。”“啊”的一聲殺過去。

肖山沒有擋住,拾球,旋發。

“這麼說你原諒爸爸了?”

“原諒了!爸爸——”殺過去。

“哎——”激動地愣神看兒子,以至忘了擋球。

“快發,爸爸!你要輸了!”

“哦哎——”回過神拾球發球,這是他第一次聽兒子叫爸爸,真高興得有點神魂顛倒,忘乎所以了。

兒子飛快地抵擋,扣殺,連贏了幾個球。

“爸爸!我要贏了允許我提什麼條件?”

“沒有限製,你隨便提吧!”他興奮地抵擋。

“一點限製都沒有嗎?”

“沒有!你提什麼爸爸都答應!”

“啊—”地殺球。“真的爸爸?那我就要提很高的了!”激烈地扣殺,“你到時可不要說達不到,可不要反悔!”

“你打算給爸爸提什麼?先提出來讓爸爸聽聽。”失手,拾球,發球。

“到時再說吧,很高呢。”連連擋球。

“現在就提,爸爸想聽!”失球。

“還有一局,贏了再提。現在提出來爸爸就非贏不可了!”

“是嗎?不見得吧?”連連擋球。

肖軍失手,拾球,氣喘籲籲地:“你不要說話,爸爸,說話影響我的注意力。那樣我輸了可不算數!”發球,擦汗。

“你提出來呀,不提我不打了。”連連擋。

“我怕提出來你做不到拚命贏我!”扣殺,失手後慎重地發球。

“不!兒子!你提出來,爸爸馬上認輸。爸爸已經不行了,興致很高地輕提。肖軍失球,發球。

“我要你永遠不離開我和媽媽,永遠愛我們!你答應嗎爸爸?你能做到嗎?”

肖山手裏的拍子“啪”地掉到了地上,淚花閃閃地望著兒子,手顫抖著舉起:“答應!兒子!爸爸答應!”

“爸爸!爸爸!”

肖軍扔掉拍子,向父親撲去。

父子倆抱成一團,淚如泉湧。白岩笑著走過去,深情地擁住父子倆,激動得流淚:

“好了!一切都好了!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