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也許是因為耍我,也許是因為看著我可憐,他每吃完一個香蕉,就把香蕉皮朝我扔了過來。那一刻我早已餓極了,撿起香蕉皮就大嚼特嚼起來。

看著我十分的趣,中年人朝我走了上來。

“喂——”他朝我打招呼。

我用袖管擦了擦髒兮兮地嘴,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小子,你剛才在拉圾堆裏翻東西的樣子十分有趣。”中年人的眼睛咪成了一條縫。

我終於大著膽子說:“咋有趣了?”

中年人說:“知道嗎,位圾很髒的,你混在拉圾堆裏,我都分不清誰是拉圾誰是你了,哈哈,你說有趣不有趣?”

我哼了一聲:“我不想死。”

中年人說:“哦?”

我說:“我和三伯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我不想死,所以在拉圾裏拚命找吃的。”

中年人仍在笑:“嘖嘖,這就更有趣了。喂,你想不想吃香蕉?”說著,他不住地晃動著手中的那串香蕉。

不知道他是什麼意圖,我也沒有說話,隻是那盯盯地看著他手中的芭蕉發呆。

中年人果然撕下了個芭蕉,扔給我。

我喜出望外,緊緊地捂在胸前。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小蚊子。”

中年人搖頭說:“是真名。你不可能姓小名蚊子吧?哈哈。”

我說:“王者。”

“什麼?你叫什麼?”中年人一時間可能沒有聽清楚。

“王者!”我提高了聲音說。

這回,中年人竟然沒有笑。他看著我,眼神十分認真。隻到那一刻,我開發現中年人有一雙非常深邃的眼睛。

“嗬,名字還很響亮的。”中年人的語音很平靜。一時間,我無法判斷他是不是在逗樂我。

“實話,你模樣長得很像我小時候。”中年人笑,蹲下身。

他身上散發著一種淡淡地煙草的味道。當然還有衣料上的那種十分別致的氣息。無論從什麼解度看,這都是個有錢人。“你家是哪兒的?”中年人問。

“西山。”我說。

“是南門外的西山?嗯嗯,也不太遠嘛,我從前去過。”中年人說。

“很遠的,我都走了三天三夜才到這兒。”我說。

中年人咧嘴笑了,他掏出了一包外殼很精致的香煙,彈出了一支,點著後,很悠閑地吐著煙圈。他一連串地吐著煙圈,對於我來說,這是個很新鮮的事物。

“王者。”他這樣叫我讓我受寵若驚:“你不是很餓嗎?為什麼不吃這個香蕉呢?”

我低下頭,小聲說:“我不吃,我要留著給三伯吃。”

“三伯是你什麼人?”

“是個老人,比我還可憐,我認識他快半個月了。”

正說著話間,吱地一聲,一輛豪華轎車在不遠處的公路旁停住了。一個十分嬌豔的女人下車朝中年人喊:“阿貞,你那裏做什麼?還不上車?”

“啪”地一聲,中年人扔下了手中的香蕉,衝我微微一笑,說:“對不起,小王者,我要走了。這香蕉,你留著慢慢享用。忘了告訴你,我叫地煞。”

中年人走起路來的腳步很輕快,像一溜風。走近轎車,他一把抱住那妖豔女人,兩人笑做一團,上車去了。中年人走後,我腦海裏就多了對一個名字的記憶:地(沙)煞。

地煞是什麼意思?又是什麼人?我當然不知道。我也懶得去多想。想也不會有結果,我對上海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再說,我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大半孩童,理解能力也有限。太多太複雜的事,隻能讓我頭昏腦漲。

當我蹦蹦跳跳地擰著那一大串香蕉回到三伯麵前後,三伯樂壞了。“哇,是新鮮的香蕉哎。”他的眼睛亮亮的,看得出來,他很是興奮。我剝了一個香蕉,放到他手心,三伯咬了第一口後,再次嘖嘖稱讚:“蚊子,你行啊,哪裏弄到的?”

於是我把剛才怎麼遇到中年人的事跟三伯說了一遍。

“蚊子,你遇到好心人啦。”三伯樂嗬嗬地說:“這的錢人啦,也有好人,這回我算是信了。吃呀,你怎麼不吃?快吃,快吃,你三伯我胃口很好,要是吃光了,你小蚊子豈不是吃虧了?嗬嗬,嗬嗬。”

三伯的語言很幽默,笑容也很慈祥。

“三伯,他說他叫地沙(煞),這名字很怪,為什麼要取為麼難聽的名字呢?”我問。

“什麼什麼?”三伯吃了一驚,原本含在嘴裏的香蕉幾乎一下子掉了出來,他臉的上驚駭表情顯得有些誇張:“地煞?天啊,他說他叫地煞?他……他人長什麼樣?”

於是我就把中年人的相貌描述了一番。

三伯喃喃地說:“是他,就是他了……我猜測就是他了。”

我好奇地問:“三伯,他是個很不一般的人嗎?”

三伯點頭說:“現在整個大上海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你聽著,我給我背背。有天無地,有我無你。”

我當然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三伯解釋說:“這話就是說,這是個狂人,敢在大上海說這種話,不是分明連黃金榮也不放在眼睛裏嗎?”

我來了興致:“三伯,地煞是什麼人?”

三伯說:“咳咳,是個殺手,也是個魔星。總之,我也說不大清楚,反正也是個了不起人物。蚊子,你剛才說話有沒有得罪他?”

我搖頭說:“我不知道。他很起來很高興的。我告訴他說我叫王者,他聽了後好像十分高興。”

“什麼呀,你這樣對他說的?你說你的名字叫王者?天,天天,你……”三伯瞪大了眼睛:“他還很高興?”

“是呀,是呀。”我說:“他真的沒生氣。所以我大概沒得罪他吧。他人很好的,我估計他不是什麼壞人。”

當我再向三伯問及那個“地煞”的事後,三伯也隻是一個勁地搖頭,說不知道了,他隻知道“地煞”是個天不怕不怕的殺手,連黃榮也怕他。

“那這個地沙(煞)叫什麼名字呢?”我又問。

“馬永貞。”三伯說。他說完了這三個字後,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巴,一臉的嚴肅。

我嘻嘻一笑:“也不好聽,像個大姑娘的名字。”

“你快住口!”三伯悶聲悶氣地說:“小蚊子啊,看來你還真是個嫩崽崽,不知道天高地厚,好了,現在不談這些事,等你逐漸大了,這大上海的有些事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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