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施萊赫爾著作時,我們應當將他的一般原則、科學理論和在實踐中使用這些原則、整理材料本身區分開來。如果說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完全能夠讚同施萊赫爾的一般名言的話,那就是施萊赫爾對於事實的深刻了解、超凡的組合和係統整理能力及清晰的、非常好的形象思維是值得我們驚歎的。
施萊赫爾不放棄任何機會,通過口頭或者書寫的方式闡述了理論教條。這些內容首先體現在《德語》、《語言比較研究》主要部分的前言,《綱要》前言及其在兩本獨立發行的小冊子《達爾文學說和語言學》、《論語言對於人類自然曆史的意義》中。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麵:
1.語言學完全不同於語文學。
語言學研究語言,將語言看作是天然和自然產物。研究這些產物時,可以不去探討它們對於文學關係的價值所在。因為對於施萊赫爾來說,主要內容在於大量事實,通過全麵研究這些事實得出盡可能正確的結論。語文學隻是選擇一些固定語係或者一種具有豐富文學的語言(常常是希臘語和拉丁語),並將這種語言視為了解智慧財富的手段,欣賞這些財富,包括欣賞語言,因為它是一種能夠帶來喜悅的財富。
語言學家可以與動物學家相媲美,而語文學家則隻能與農人相提並論。或者說,語言學家猶如植物學家,而語文學家就是一名花匠。狹義和錯誤地理解語文學是形成這個觀點的基礎。無論是農人還是花匠,都不是科研人員。所以,按照施萊赫爾的觀點,語文學就不是科學,而是一種受限製的藝術,是理論的應用,是實踐性的玩具,在其中知識本身是處於第二位的。無論是語言學,還是語文學,科學就是認識,而不是栽培,完善學科,不是欣賞它的美麗。在語言的現有狀態下,科學地認識一個客體或許總是一樣的。所以,一個研究語言的人,如果他想探知真理,無論他是否認為自己是語文學者,或是語言學者,都應當堅持同一條路。況且研究語言的方法多種多樣:一種方法是可以不去研究詳情,而隻是盡量抓住主要的東西。而另一種方法則相反。一種方法是通過仔細研究古文獻,達到認識語言發展的目的。另一種方法通過研究語言在某一時期的結構,通過與其他語言進行比較來認識語言的發展。還有一種陳舊的方法是想從語言思想中發現它的表現形式。這一切都是對的,但這隻是同一個對象的不同方麵,這隻是通往目的不同之路。研究的對象還是一個,即語言。研究目的也還是同一個,即研究語言。由於個人才能、誌向和生活環境迥異,人們或者采用這種方法,或者采用那種方法。但人類詞語的理想行家能夠在自己的大腦中融入所有的語言,用各種方法研究它們,因為隻有理想才能成為純粹定義的基礎。當然,那樣的天才任何時候都還沒有出現過,也不會出現。施萊赫爾癡迷於科學的曆史發展,將持續走老路且存在下來的古典語文學的非能產型狀態視為一般語文學的模範狀態,而這樣的語文學不可能是科學的。同樣,持續到近期的語文學問題的局限性使施萊赫爾對語文學的規模產生了誤解。真正科學的語文學不可能隻局限於若幹文學語言。科學需要了解研究對象的形成,它的起源、發展和終結。隻能在布須曼等族人,而不是在希臘人、羅馬人和印度人那裏尋找人類智慧生活的源頭。所以,即使最不發達的一些民族屬於語言學一樣,也屬於語文學。如果說語文學家和語言學家都在從事語言研究的話,那麼從本質上看,他們研究的內容是一致的。可以確認語言學和語文學之間的另外一些差異,即語言學研究語言,而語文學研究人類生活現象、人類的生活方式(神學、古跡等等)。無論如何都不像施萊赫爾所說的那樣。但是所有這些先驗性的分類幫助並不大,研究對象本身的性質成為了自然的相關的劃分基礎。我們通常局限於某一語係,或者語言的某一方麵,這隻是必需的限製,必需的勞動分工。
2.語言學是自然科學(語文學是曆史科學)。
語言學方法是自然科學的方法:這種方法在於準確觀察對象,在於從觀察中得出結論。這裏的解釋與實際狀況是不相符合的。除了數學和建立在數學基礎之上的部分物理學科之外,迄今為止,還沒有一門科學不是以觀察和從觀察中得出的結論為基礎的。雖然形形色色理想式的哲學家提出的先驗式架構甚至可能是人類智慧的偉大成果,但卻很難認定其為科學,即真正知識的總和。如果科學的追隨者欲將科學打造成嚴謹的科學,那麼所有的科學都應當以事實和事實結論為基礎。但是,所有人都在爭取站到數學的高度,或者說獲取不可動搖的一般基礎,從這些基礎中以數學的精確度和演繹法發現現象。類似於物理和化學的科學已經很接近科學完美的程度。所謂嚴格意義上的自然科學正是從現在開始走向正軌。同樣,語言學也不應當失去未來演繹法的一些內容,因為它與自然科學密切相關。但是地道的曆史科學如今應當追求走這樣的路子,從這個意義上講,曆史科學就轉變為了自然科學。但是,對於施萊赫爾來說,證明語言學是自然科學的觀點,這還不是結論的終結。語言是人的自然特征,並以此與其他動物相區分,所以語言學是自然科學。由於其他純粹的人類現象將任何動物區分開來,所以研究這些現象的科學也屬於自然科學係列。如果以研究對象的性質作為劃分基礎,那麼所有研究純人類現象的科學就可以歸並為與自然科學緊密相連的人類學係列,而語言學正是連接這兩個係列的環節。在現有的科學狀態下,從方法上和內部結構的角度看,語言學屬於自然科學,而從研究對象的性質角度看,屬於曆史心理科學,如果不以一個民族的語言感覺為依托,那麼就連語音關係都無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