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輯 編織快樂(2 / 3)

“可惜它沒有鮮花的芳香”,一個男生遺憾道。

“不,它有一種特別的芳香,老師已經聞到了。來,你們也來聞聞。”她真誠地說道,並將捧在懷中的那束紙玫瑰遞到每個學生的麵前。於是,他們若有所悟地跟著喊道:“老師,真的,真有一種香味呢。”

同學們走了,她不由地將麵頰貼到那參差不齊、形狀各異的紙疊的花朵上,幸福的淚水潸然而下……

那束紙玫瑰,在她的寫字台上放了許久許久,直到她後來離開那個山村,也沒舍得扔掉。

在後來的歲月中,她收到過許多讓她歡喜的鮮豔欲滴的玫瑰,但讓她久久難以釋懷的,卻是當年的學生們送她的那束無關愛情的紙玫瑰。並且,從那個情人節開始,在她的心中,“情人”的內涵變得更加厚重。

擁有一個特別的情人節,擁有一束特別的玫瑰,那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啊?那份橫亙時空的感動,足以伴她穿過歲月中的風風雨雨。

別樣的漢堡包

五月的黃昏,在渭水岸邊的一個村頭,我遇見那兩個孩子:大的是哥哥,七八歲的樣子,小的是妹妹,大概也就三四歲。兩個孩子正蹲在牆角津津有味地揉搓著黃色的泥團,聚精會神地製作自己喜歡的作品,汗漬和灰塵將紅撲撲的小臉蛋髒得有些滑稽又可愛,黑亮的眼珠裏轉動著叫人不禁要駐足的認真。

我站在一旁,打量起他們泥捏作品:男孩的小車,女孩的項鏈,有模有樣的,做得還不是十分的粗糙,我不由得舉起了相機,將兩個無名的小藝人和他們的作品一起收入鏡頭。

男孩見我欣賞他的手藝,有些得意地告訴我:“妹妹的項鏈也是我幫著做的,她揉的珠子不圓。”

“串項鏈的麻繩是我找的,我還幫你和泥了呢。”女孩絲毫不肯讓自己的功勞被埋沒。

“你倆手都挺巧的,也都挺能幹的。”對兩人的認真,我送上了由衷的誇獎。

“叔叔,你吃過漢堡包嗎?”小男孩突然拋給我了一個問題。

“當然吃過了,你問這個幹什麼?”我有些好奇。

“我隻聽說過漢堡包很好吃,可是沒見過,你告訴我漢堡包是什麼樣子的,我想給妹妹做一個漂亮的漢堡包。”男孩湊到我的跟前。

“你想用它做漢堡包?”我指了指他們手裏揉搓鬆軟的泥團。

男孩點頭:“明天是妹妹的生日,我想送她一個漢堡包禮物。”

哦,原來是這樣。刹那間,我的心被柔柔地彈了一下,我趕緊攏住紛揚的思緒,連講帶比劃地向兩個求教的孩子描摹漢堡包的形象。兩個孩子很聰明,很快便在腦海裏勾勒出漢堡包的樣子,加上我在旁邊的細心指點,不大一會兒,男孩便用泥巴、樹葉、玉米秸製作出一個挺像那麼一回事兒的漢堡包。女孩捧著它,仿佛捧著一個正芳香四溢的漢堡包,兩人一起咧嘴甜甜地笑了,滿臉的無遮攔的幸福,讓我心裏暖暖地生痛,我悄悄地背過身去拭去眼裏滾動的晶瑩。

“我還可以做一個能吃的漢堡包。”男孩靈感突發,飛快地跑回家中,拿來兩個饅頭、一些小蔥和菜葉。我也趕緊從旅行袋裏掏出一根火腿腸和一袋果醬,還用水果刀幫他們把“饅頭漢堡包”做得更形象一些。

“漢堡包真好吃啊!”女孩大口地吃著,男孩嘴裏也不停地讚賞著。

“是的,你們自己做的漢堡包,比城市裏賣的那些還要好吃。”從生活在閉塞、清貧中的兩個孩子身上,我恍然讀懂那個美好的詞彙——向往。

我相信他們一定吃上真正的漢堡包的,就像相信苦難終會遠走,富足終會在追求和打拚的手上誕生。

我看到了花的靈魂

她隻讀到初二就流著淚輟學了,因為家裏實在太窮。

15歲那年,她便開始到省城打工,餐館服務員、擦車工、童裝工、送奶工、保姆……各種苦活兒、累活兒、髒活兒,已伴隨她走過了13年的青春時光。如今,她依然在一家快餐店打工,主要工作是送外賣,兼做刷餐具、摘菜等雜活,每天的工作量很大,月薪也隻有600元,可她很滿足,因為到了晚上,她可以到附近的大學圖書館看書,還可以悄悄地溜進某一個教室,坐在最後一排旁聽些喜歡的課。

28歲的她至今沒有戀愛,她說她現在還沒有考慮嫁人的問題,她不想走許多鄉村女子那樣的路——結婚、生子、養家糊口,一輩子拚命勞作,依然難免清苦。她想好好品味一下一個人的精彩生活:她現在與六個打工的小姐妹合租一間帶廚房的小屋,合夥做飯。她的手藝是最好的,即使活兒幹得多一點,她也不計較,大家都喜歡她這個“好姐姐”。

她愛美,喜歡打扮,會到地下商城精心挑選打一折出售的漂亮衣服,會給自己買一盒廉價的護膚霜,會買一副五元錢的太陽鏡。她也有一隻普通的花瓶,也向詩人李琦學習,裏麵從來不裝花,隻裝半瓶清水。問她為什麼,她的回答中詩意搖曳:那是花的靈魂,美麗的花,一朵朵地,開在我的眼裏,更開在我的心上。

沒錯,她還是一個喜歡詩歌的女孩,每月必買的一本雜誌是《詩刊》。這些年來,她讀過許許多多的詩歌,僅僅自己動手摘抄的就有厚厚的5個日記本。她說她現在已經嫁給詩歌了,她喜歡每天睡覺前都要讀一會兒詩歌,喜歡由著那些飽含情思的美麗詩句,帶著她走進一個個意境幽深的世界,沉醉於那些曼妙無比的詩情畫意裏。這時,所有的勞累和煩惱全都煙消雲散了,隻有無法言說的幸福簇擁著自己……

她也寫詩,雖然她的詩藝不高,還處在模仿階段,不少作品清淺、簡單,有的甚至近乎幼稚,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她寫詩的熱情,她始終在堅持著。她說讀詩是一種幸福的享受,寫詩也是一種幸福的享受,她的詩雖然現在還沒有多少讀者,連同屋的小姐妹們也不大喜歡,但她自己很喜歡就足夠了。她願意寫詩,為牆角那棵堅強的小草,為故鄉的小河,為遠方辛苦勞作的母親,為城市喧鬧的馬路,為早起的清潔工,為那些行色匆匆打工族……她說這些話時,臉上有一抹羞澀,還有一份認真,晶瑩的雙眸裏蓄滿的則是無暇的真誠和熱忱……

她叫郝燕,在我執教的那所師範大學中文係的選修課上,我偶然地認識了她。在將她的故事動情地講給我的學生後,我這樣由衷地感慨:“在這樣一個物欲滾滾的時代,一個還在為溫飽打拚的女孩,依然懷揣一份詩意生活的情懷,堅持把每一個簡單的日子都過得有滋有味,這樣的人生注定是富足的,也是令人羨慕的,因為她屏蔽了世間的許多嘈雜,不僅聽到了花開的聲音,她還看到了花的靈魂……”

是的,她看到了花的靈魂,相信我們也看到了,當我們在麵對這樣一位懂得詩意人生的女孩的時候。

一份特殊的禮物

得知我春節要回鄉下老家過年,在省城打工的老鄉大軍委托我給他捎點兒東西,我痛快地答應了。

沒想到,他那天送到車站要我帶回去的,竟沒有一樣稀罕的東西,都是在鄉下很容易買到的,無非是一袋袋的速凍餃子、湯圓、豆包,還有幾袋醬油、味素、洗衣粉,裝了滿滿兩大紙盒箱。

“怎麼往家裏帶這些東西?還不如捎一點兒錢省事呢。”我一臉的困惑不解。要知道,從省城到老家,要坐上千裏的火車,還要換乘公共汽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四個多小時呢。為此,我每次回家都帶極少的東西,常常是塞點兒錢給父母,要他們隨便買點兒自己喜歡的東西。

大軍見我自己輕裝簡行,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我:“這半年我沒掙到多少錢,最近才好容易找到一份工作,春節就不回去了。你把這些東西給我媽帶上,就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單位分的,我吃不完的。”

沒辦法,我隻得一路小心地嗬護著大軍的並不珍貴的新年禮物,生怕它們化凍了、擠壞了、碰碎了,一路上在心裏不停地埋怨大軍害我受累。

一下車,我就扛著紙箱直奔大軍家。大軍母親高興地打開紙箱,把那些東西擺了一炕。她邊擺邊興奮地告訴我:“大軍好幾次寫信回來,說他找了一個好單位,什麼東西都分,吃都吃不了,讓我們別惦記著他。起初我還不大相信呢,以為他怕我掛念他,看到他拿來的這些東西,我就放心啦。”

看到老人家滿臉的喜悅,我的心倏然一動——真是難得大軍的一番孝心了。

隨後的幾天裏,在大軍母親慷慨的分贈和充滿自豪的講述中,我看到了左鄰右舍那羨慕的目光,看到了大軍母親那無法形容的幸福……

我要回城上班了,老人家依然滿懷欣喜地讓我轉告大軍:其實家裏什麼都不缺,希望他好好工作,別對不住單位裏對他那麼細心的關照。

歸途上,我的眼前一再浮現出那兩紙箱東西,浮現出大軍母親那整天掛著的燦爛笑容,心中不禁一顫——除夕之夜,我塞給母親兩千元錢,母親也隻是淡淡一笑,其帶來的快樂,遠遠不如大軍那些不值錢的東西。是的,錢和東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誠的愛與愛的巧妙表達。即使最簡單的愛,因為慧心的選擇,也會誕生許多難以形容的幸福啊。

落淚是金

我喜歡到她的菜攤買菜,不單單是因為她為人善良、童叟無欺,還因為她的遭遇頗令人同情——她和丈夫都下崗了,她還要贍養兩位多病的老人,供養一個讀初中的兒子,而她起早貪黑經營的小菜攤收入實在少得可憐,可以想象她的日子過得多麼拮據。

我每次見到她,都看到她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已忘卻了生活的艱辛。她那身處逆境中的從容,讓我不由心生敬意。

那個中午,我第一次看到她一臉黯然地坐在菜攤前,眼角分明噙著兩顆晶瑩的淚珠。見到我,她慌忙用手背擦拭眼睛,起身為我稱菜。

我問她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她拿過一本攤開的雜誌,指給我看上麵的一群眼含憂鬱的孩子——他們都是遠方貧困地區麵臨失學、急切渴望救助者。對此早已熟視無睹的我不以為然道:“這樣的家庭和孩子挺多的,我們這些還在為衣食奔波的平民百姓也沒辦法。”

她的手指輕輕地點著那一個個陌生的孩子,傷感地說:“這些孩子學習都那麼好,就因家裏沒錢念不起書了,真是可憐。”她重重地歎了口氣,“可惜我沒能力幫他們一把啊”。說話間,她的眼裏又湧出了同情的淚花。

望著一向達觀的她那憂心忡忡的樣子,我的心不禁陡然一顫:難得她在自己生活如此困頓的時候,依然葆有一份悲天憫人的情懷,雖說她眼下恐怕還無力捐助一位瀕臨失學的孩子,但她那在陽光中撒下的一掬真誠的淚水,卻是金子般的珍貴,那是在歲月悠悠的磨礪中,始終未泯的熠熠生輝的摯愛真情啊……

伸出一雙手

站在細雨綿綿的街頭,已下崗兩個月的他,終於找到了一份“苦差”——向過往的行人分發散發某藥店的廣告。

人們早已厭倦這類街頭廣告,加上天氣又不好,許多人在經過他身邊時,都搖頭擺手,不願意接那可信度有限的廣告單。

他一次次伸出手,又一次次尷尬地收回來,厚厚的一遝廣告單,許久也沒散發出去幾張,而他隻有散完了廣告單,才能拿到十元錢的報酬。

霏霏的雨絲浸濕了他的衣衫,他還在無奈地堅持著,但失望已經開始在心底一點點地聚集著……

這時,一台豪華轎車緩緩地在他身邊停下,婦孺皆知的本市商界女強人——希望集團的艾麗總裁走了下來。艾總裁微笑著從他手中接過一張廣告,看了幾眼,親切地對他說:“來,讓我也當一回廣告人。”說著,便迎著他驚詫的目光,抓過一遝廣告單,向過往的行人分發起來。

艾總裁親自站街頭發廣告,眾人都驚訝不已,紛紛從她手中接過廣告單。一會兒,在她身邊就圍了一大圈人,遠處的行人也好奇地朝這邊湧來,湊熱鬧似的爭搶那些大家原本已經熟視無睹的街頭廣告,他手裏的廣告單也隨之很快地散發出去了。

半個小時後,艾總裁和他都雙手空空。他感激地向艾總裁道謝,艾總裁笑著說:“天快黑了,早點兒回家吧。”一句自然的關切,似一縷清柔的風,拂去了他下崗後心頭積聚許久的抑鬱。

第二天,電視台記者采訪了艾總裁,問惜時如金的她為何要站在街頭,幫一位素不相識的人散發廣告單。於是,無數市民聽到了她那樸實而讓人回味的話語——因為他那也是工作,需要得到我們的關注。我們可以對那些廣告單不感興趣,但我們不能對他的工作漠然,更不該縮回自己關愛的手臂。麵對那滿懷希望的眼睛和心靈,有時我們僅僅伸一下手,付出一點點的愛,就可能實實在在地幫別人一個大忙……

望著熒屏上艾總裁那一臉的真誠,傾聽她那夏日裏清爽的話語,我的心久久地沉浸在無言的感動之中。

甜潤一生的柿子

天漸漸地黑下來了。揣著滿懷的忐忑,他緊張地跟在同桌的身後,慢吞吞地朝師大那個試驗園走去。高三的同桌一臉輕鬆地告訴他:“跟著我走,保證沒有事兒的,上次大白天我都抱回來一個大西瓜呢。”

同桌是那天去師大看表姐時,偶然發現了校園一角生物係做試驗的小菜園,那裏麵種著許多市場上根本都買不到的蔬菜瓜果。禁不住那些鮮豔欲滴的果實的吸引,同桌悄悄地扒開木柵鑽了進去,帶回了一兜的興奮。

來到試驗園跟前,同桌去四周細細地偵察了一番,向他發了一個“平安無事”的信號,他便跟著同桌飛快地鑽了進去。他剛剛手忙腳亂地摘了幾個柿子,就聽到不遠處有人腳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

不好,他們被發現了,同桌經驗老道地鑽出木柵欄缺口,迅速逃之夭夭。他卻雙腿一軟,癱坐在那裏,懷裏的柿子滾落到地上。

“完了,若是被告到學校去,肯定得挨嚴厲的處分甚至可能被開除,大學的夢想也許就此斷了,下崗後脾氣變得更加暴躁的父親會狠狠地揍自己一頓,當保潔工的母親會更傷心地抬不起頭來。”他萬分沮喪地雙手捶頭,懊悔不該受了同桌的一再慫恿,讓自己陷入這樣無法挽回的窘境。

那位老教授走過來,揀起那幾個刺目的柿子,伸手將他拉起來。他就那麼乖乖地跟在老教授身後,走到對麵樓的一間辦公室裏。

“嚇著你了吧,孩子?”老教授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我……我……我……”他喏喏地不知該說什麼。

“謝謝你啊,幫我摘了這些柿子,我這兩天正想品嚐品嚐它們的味道呢。”老教授微笑著。

“我……我是第一次……”他緊張得手足無措。

“看出來了,連這個沒有熟透的都摘下來了,有點兒可惜了。”老教授把洗淨的柿子放到一個盤子裏,放到他麵前。

他羞紅著臉:“太緊張了,隻顧著挑大的摘了。”

“哦,這一方麵你可就不如我了。當年在農村當知青時,我們好幾個人一起去偷生產隊種的香瓜,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我摸回來的個個都是熟透的香瓜,那叫人羨慕的技術啊……”老教授嗬嗬地笑著,仿佛在講著別人的故事。

他被逗笑了:“就因為這個,您不打算懲罰我了?”

“懲罰?你想讓我怎麼懲罰你啊?找你的學校、找你的家長,弄得滿城風雨?”老教授嚴肅地盯著他的眼睛。

“您辛辛苦苦做的試驗,我不該……”他知道遇到了好人,內心更愧疚了。

“知道就好了,你現在幫我一個忙,嚐嚐這個柿子味道怎麼樣?”老教授挑選了一個最紅潤的遞給他。

他輕輕地咬了一口:“真好吃!比市場上賣的甜多了,皮薄,肉也厚。”

“這可是我花了五年多的時間,才培育出來的新品種,還沒有命名呢,你是第一個品嚐者,得幫著我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啊。”老教授慈愛地望著他。

再後來,他考上了研究生,做了老教授得意的弟子,培育出很多的蔬菜新品種,成為國內外著名的年輕科學家。

他常常向人們講起那個夏夜發生的故事,他說老教授遞給他的那個柿子有著一種特別的甜味,會甜潤他的一生。

在苦澀中綻出一縷馨香

十八歲那年,家住河南的她,懷著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去石家莊打工,途中被兩個花言巧語的騙子拐賣到曲陽縣一個極其僻遠的小山村,被逼著做了村裏一位粗魯漢子的媳婦。

經過難以啟齒的屈辱,和一次次以死抗爭失敗後,她滿是無奈的內心裏死灰一樣地沉寂下來,所有美好的夢想似乎都不會再升起了,除了默默地忍受著清貧生活中那些難言的苦澀。

在那個吃水都要到很遠的嶺外去挑的山村,極度的閉塞和貧苦,連一位老師也留不住了,孩子們一雙雙求知的眼睛就要黯然下去的時候,全村文化最高的她,幾經躊躇之後,放下了對禁錮了她生命和青春的山村的敵意,她這個“買來的人”接過了全村父老信任的教鞭,成為山村唯一的一名代課教師。

孩子們那清澈的眼睛,和那些蒙昧而純樸的村民對她近乎虔誠的期盼,點亮了她幽閉許久的心扉。她要從此開始,忘卻屈辱和卑微,全身心地投入到艱苦的教學工作中,要把熱愛的種子撒進更多的心靈。她一個人教兩個年級,除了教語文和數學,還教體育、音樂等科目,她一絲不苟地按照教學大綱要求備課、授課、批作業,勤勉地工作,讓學生在各項評比中捧回一張張成績優秀的獎狀。

聽著全村老少一聲聲親切而敬重的“郜老師”的稱呼,她疲憊的身心仿佛立刻輕鬆了許多,丈夫再也不敢打她了,因為怕惹眾怒。

後來,她有好多機會可以走出那個閉塞而窮困的小山村,但她最後還是決定留下來,因為那些孩子太需要她了,盡管她對買他的丈夫仍不滿意,每年的代課工資也隻有2000塊錢,但她說自己還是願意留在這裏,留在這塊讓她一生恐怕都難以抹去屈辱的村子裏,用自己的一腔愛意,贏得一份尊重,贏得一份特別的榮耀。

她叫郜豔敏,有些土氣的名字,讓人們很容易想到山間的那些不起眼的小花小草。她說她要像一顆蒲公英那樣,在苦澀中綻放美麗,吐露一縷淡淡的清香……

會飛的發卡

第一次在精品屋裏看到那個漂亮的發卡,安寧的心便被緊緊地攫住了。

此後的好幾個月裏,那個設計精妙、色彩豔麗的蝴蝶形發卡,便常常在安寧的腦海裏翩然起舞,好幾次還闖進了她甜蜜的夢鄉,帶著她快樂地飛翔。

讀高三的安寧,無法向父母開口要錢買那個自己內心裏喜歡不已的發卡,因為它近300元錢的價格,實在是太昂貴了,而她的家人全都囊中羞澀:父親下崗多年,一直在打著報酬可憐的零工,做清潔工的母親每月微薄的收入和低保金差不了多少,奶奶又長年臥病在床,父母能省吃儉用供她讀高中,安寧已經很知足了,她從不敢在吃穿用等方麵再奢望更多。

然而,似乎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顯得珍貴,更何況那是她心裏最喜歡的東西呢。安寧無法拒絕那個美麗的發卡魅力無限的誘惑,甚至在學習最繁忙的那段日子裏,她還幾次擠出一點兒時間匆匆跑去那個精品屋,隻為看一眼那個令她愛不釋手的發卡。這是她18歲的秘密,帶著一縷不能向任何人訴說的淡淡苦澀。

令安寧驚喜萬分的是高考前一個月的一天,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那個心愛的發卡,竟然真實地飛到了她的手上。原來,在那家大商場打工的姑姑偶然窺見了她的秘密,便毅然決定送她這份禮物,期望她能懷著最好的心情走進考場。

漂亮的發卡托在手上,安寧輕輕地撫摸著,細細地端詳著,喜悅蓬蓬勃勃地舒展開來。認真地洗過頭發,端坐在書桌前,安寧對著圓圓的小鏡,顫抖著雙手戴上那個精美的發卡。在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也陡然變成了一隻輕盈的蝴蝶,不禁舒展開雙臂,在那狹窄的小屋裏歡快地旋轉了兩圈。

安寧慢慢地摘下發卡,把它戀戀不舍地放進書桌的抽屜裏,她不想馬上戴著它出現在老師和同學們麵前,她準備在高考那兩天才戴上這隻漂亮的蝴蝶,她相信它能給自己帶來一份最真實的激勵,能給自己帶來一份好運。

當然,每天獨在小屋緊張地複習功課之餘,安寧總會悄悄地打開抽屜,看看那隻振翅欲飛的蝴蝶,似乎隻是匆匆地瞄上那麼一眼,她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欣悅。

汶川大地震發生後的第三天,班級裏轉來了一個叫程倩的女孩,她是避震到舅舅家來的,臨時插到安寧的班級。那會兒,同學們雖然已進入高考複習的“衝刺階段”,但大家始終都十分關注有關抗震方麵的事情,同學們都踴躍地為災區捐款捐物,安寧還放棄了一本早就看好的複習資料,將省下的錢全捐了出去。

對程倩的到來,老師和同學們奉上了最大的熱情,每個人都表達了最真誠的歡迎和關愛,讓程倩感受到了回家一樣的溫馨和美好。長得小巧玲瓏的程倩,輕輕地微笑時,嘴角便露出一個甜甜的小酒窩。安寧坐在她的右邊,很羨慕她那一頭濃密、烏黑的秀發,悄悄問她怎麼保養的,程倩說她家鄉的每個女孩的頭發都是這樣的,沒有特別用心地嗬護。

這一天晚上臨睡之前,安寧又習慣性地拉開那個抽屜。咦,自己心愛的發卡怎麼不見了?她劈哩啪啦地把書桌所有抽屜裏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仔細地翻揀了一通,還是不見發卡的蹤影。

被驚動的父親過來看看,也納悶地說:“奇怪了,我們誰也沒有動它呀,難道它還能飛了?”

“是啊,它還能飛了?”安寧明明記得前天晚上還看到了呢。

“先歇息吧,等你媽媽回來再讓她幫你找一找吧。”父親告訴她母親今天去市郊的外婆家了。

為那不翼而飛的心愛的發卡,安寧一夜輾轉反側。

第二天,剛一走進教室,安寧立刻驚呆了:“那不是我的發卡嗎?它怎麼飛到了程倩的頭上?”疑問的鼓點不停地在她起伏的心頭敲打著。

“好看嗎?”程倩注意到了安寧那癡癡的目光,微笑著問道。

“哪裏來的?怎麼跟我的那個一模一樣?”安寧一臉的困惑。

“是舅媽的一個最好的朋友送的,你也有一個?怎麼不戴?”程倩也露出一絲驚訝。

“哦,我的那個飛了。”安寧有些魂不守舍地回答,語氣裏有著明顯的傷感。

“飛了?”程倩迷惑不解地望著安寧,同學們剛才對發卡那些讚美的談論帶來的喜悅,這一刻已被衝淡了許多。

整整一天,安寧的心都在隨著程倩發間那隻美麗的蝴蝶起起落落,難以平靜。

晚飯時,看到女兒悶悶不樂的樣子,母親揭開了謎底——原來,母親跟程倩的舅媽十分要好,那天看到她牽著麵帶憂鬱程倩的手在散步,母親心裏忽然一顫,感覺那個背井離鄉的小女孩很是可憐,便匆匆跑回家,沒有多想什麼,拿了女兒的發卡就送了過去。

“你知道,我是多麼地喜歡那個發卡嗎?”安寧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咋不知道呢?可程倩那孩子家裏遭了那麼大的難,咱不能幫上人家什麼,隻能送一個漂亮的發卡,讓她高興高興。”母親滿懷慚愧地將安寧攬到懷裏。

“我懂,我不怪你,我就是有些不舍得……”摩挲著母親粗糙的雙手,安寧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去做了。

“好女兒,等你高考結束了,媽媽爭取再給你買一個。”母親輕輕地拍拍一向很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