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緊張,仿佛大難臨頭。

“坐吧!剛才我聽護士長說你今天在工作時暈倒了,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痛經吧!”

“嗯,希望是這樣。我最近聽說你想傍大款?不用解釋,年輕人有這想法不奇怪,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耽誤了工作,隻要你還在婦幼保健醫院,就要盡到白衣天命的職責。這個工作是嚴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人命關天,牽扯到許多家庭的幸福。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科長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忍不住委曲的哭了。

下班後我推著自行車神思恍惚的走在路上,一時覺得行人都在看我嘲笑我;一時又覺得有警察在跟蹤我,正準備逮捕我,因為隱瞞犯罪真相;一時又覺得自己肮髒不堪,根本不配得到真愛;一時又仿佛看見文彬的那第三隻眼睛,像黑洞般要將我吞噬。

想到文彬,我打了個冷戰,一下了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到了曲燕沁的家門口。我怔怔的站著,忽然有了決定。

“是你?”

“是我。”

我坦然回答,這反而讓曲燕沁有些疑惑,她到我身後向外張望,確信沒有其他人跟來,才讓我進屋。

“找我有什麼事嗎?”

曲燕沁眼圈發黑,顯然沒有睡好。

其實我也差不多,一個人心裏有著太多的事情,又怎麼可能睡得好呢?

“你不要這樣做了,我已經決定報案。”

“讓警察來抓我?嗬嗬,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啊!”

“不是的,我是準備舉報長孫青和院長他們。”

曲燕沁一臉驚愕的看著我,似乎有些不相信。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嗯,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有罪的人逃不掉,冤死的人也會得到安慰。”

曲燕沁望著一臉堅定的我,輕歎一口氣,搖了搖頭。

“你太天真了。不過,謝謝,我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你是個好人。”

曲燕沁眼中有一層霧氣,而我也正被自己感動,那個膽小怯弱的我似乎消失不見了。

我準備離開曲燕沁的家就去報警,走時曲燕沁目光閃爍,似乎有話要說。我以為她擔心我將來的處境,就安慰她說不在婦幼保健醫院當護士還可當私人護理,工作總是能找到的。曲燕沁卻搖搖頭。

“其實關於長孫青和你們院長,還有其他一些事情,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特別是長孫青,你早點了解他的真麵目對你有好處。”

曲燕沁說著重新把我拉進屋內,講述雇傭私家偵探查到的事情。

原來我們醫院收集到孕婦的尿液都被院長以私人的名義賣給了藥廠,以製造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而曲燕沐的醫療事故,院長之所以隱瞞不報就是因為長孫青以此要要挾,和院長達成協議。

我沒想到長孫青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失望的心痛,更多的是心灰意冷,感覺所有男人都像曲燕沁所說的那樣,都不是好東西。

這也許正是她想灌輸給我的思想吧!

離開曲燕沁的家時,在樓下見到一輛車,居然也是長孫青的那款別克車,該不會是長孫青跟蹤我來的吧?但是這怎麼可能呢?長孫青的車早晨剛被曲燕沁潑了汽油,這會應該還在大修廠。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都變得疑神疑鬼了。

騎自行車走出幾條街後,我越想越不對,那輛車實在太像長孫青的別克了,該不會真是他跟蹤我了吧?忙又調頭,回曲燕沁家。

但是我還是來遲了。

我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形容,當我推開那扇虛掩著的門時所看到的一切。到處都是血,砸碎的台燈上,翻倒的電腦主機上,一地的碗碟碎片上,還有圓睜著雙眼不甘心的曲燕沁身上,一柄手術刀正插在她的心髒上,在她身下形成一攤血泊,而長孫青就跌坐在一旁,驚惶不安的看看屍體,又看看我。

“我擔心你就跟來了……我隻是想和她談談,沒想要殺她,真的,真的……”

“可是你還是殺了她……”

“你要幫我,我不是願意的,她要舉報我,還說要告我*她,我沒有啊,我還年輕,我的事業剛有起色,到這裏四年了去年才當上主治大夫,我知道你愛我,我也剛剛離婚,你看,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咱們可以結婚,我會一生一世都愛你一個人,再說她妹妹的事隻是醫療事故,院長答應不說,沒人會知道,而這裏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真的,你要幫我,你要幫幫我……”

我感到一陣陣的惡心,還有無處不在的寒意,就像曲燕沁說的那樣,這個男人的心裏麵隻有他自己,心底對他最後的一點期待也破滅了,我甩開長孫青沾有血跡的手,一臉鄙夷的看著他。

長孫青望著我的眼睛從失望到絕望,再由絕望變得漆黑,那黑暗讓我恐懼。

“你……你要幹什麼?”

“如果你也死了,還會有誰知道這事是我幹的?”

長孫青惡毒盯著我一字一句的說。

08傍晚的斜陽如血,照得天邊一片緋紅,雲朵被風刮得如梯田般橫陳在天邊。

綺麗大廈二十八樓樓頂,長孫青拉著我站在樓頂邊緣,風刮得我有些站不穩,而長孫青則有些神經質的在笑。我不敢向下看,但也知道此刻綺麗大廈前肯定停滿警車,他們是一路追蹤我們而來,從曲燕沁家。

我本以為長孫青會在曲燕沁的屍體旁再添一具屍體,但是他沒有,隻是強拉我離開。曲燕沁的鄰居報了警,於是警車一路跟來,最後把我們包抄在綺麗大廈前。

“為什麼帶我到這裏?”

“你看,那座樓後就是婦幼保健醫院了,就差一點啊!”

“什麼?”

身後的警察用擴音器在喊話,震我耳朵嗡嗡響。而長孫青似乎根本就沒聽到,隻是在呼嘯的風聲中望著遠方,突然笑突然哭,眼睛裏不再充滿雜質,像嬰兒般純潔。而那張英俊的麵孔也悄悄恢複平和,不再猙獰。

我突然間有些憐憫他,心痛的想要把他摟在懷裏,也許我仍在深深的愛著他吧,即使他犯了罪,即使他十惡不赦。

“對不起,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那裏,可是我卻從沒有主動走過去和你打招呼。”

長孫青突然安靜下來,靜得讓人有些害怕。他平靜的對我說,眼睛裏全是遺憾。我感到心底有什麼東西融化了,鼻子一酸,眼淚滾落下來。

“我犯了錯,而且錯過了很多,這些都已經無法改變。我的路,到頭了。你看,傍晚的火燒雲多麼美麗,可惜從前都沒有認真看過一眼。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走了。”

長孫青說著一笑,突然把我推向身後的警察,而自己躍向天空,張開雙臂像是飛翔的鳥兒,刹那間消失了。

“不要!”

心痛的撕心裂肺,但我卻仍保持著清醒,無法暈倒。

這麼,這麼,這麼殘酷真實的痛。

09警方帶走了長孫青的東西,與案件有關的人也都被告知不得離開本市,一切都進入法律程序,曲燕沐的死也浮出水麵,醫療事故鑒定工作小組進駐婦幼保健醫院。

這兩天我一直在休假,父親也請了假每天在家陪著我,他不放心,怕我做出什麼傻事。父親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因為長孫青死後,我從公安局做完筆錄回家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幅三眼嬰兒的畫像撕得粉碎。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隻是想發泄,心中壓抑得無法呼吸。

雖然一直沒去上班,但每天都有同事來探望我,所以醫院裏的事仍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院長被停職了,護士長也被停職了,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接替護士長的人竟然是趙姐。趙姐也來探望過我,每回都陰沉著臉,根本沒有升官的喜悅。想想也是,現在這麼亂,各路記者都在盯著,再出什麼問題誰都擔待不起。

“她們都說你病了,這不都胡說嘛,你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好,哪有一點病的樣子?”

今天來探望我的是許蘭,她一進門就大呼小叫,還買些觀賞魚送給我父親。許蘭是我們家的常客,和我父親非常談得來,兩個人總說些道啊仙啊真元的,神神秘秘,倒像是兩個秘密教派的教徒。

父親過來打了招呼,歡喜的捧著觀賞魚到客廳去了。

“嗯,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許蘭有些擔心的問。

“我沒事,隻是這幾天在家裏悶的,心情不太好吧。”

許蘭有些擔心的看著我,但並不再勸慰,而是說起今天醫院發生的事情。

“警察在調查護士長,也不知道她犯了什麼事。聽說跟六床……就是曲燕沐的女兒的死有關,大概是忘了開氧氣泵吧,那個女嬰死的樣子我見過,是缺氧。”

許蘭說著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但細看卻又不像。

“姓曲的姐妹都死了,長孫大夫也死了,人總是要死的,有生就有死,誰又能逃得出來呢?”

等了半天,竟不想等出這麼一句話來,讓人聽了都想拋開一切離塵世而去。

坐了會,許蘭似乎還有話要說,卻又有些猶豫,這樣反而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還有什麼事吧?肯定還有,瞅你這副模樣,快說!”

我說著去要去撓許蘭腰間,她最怕癢了,忙笑著躲開了,然後一臉嚴肅的看著我。

“醫院裏又出現血手印了,在咱們休息室裏!”

我心頭一跳,突然想起曲燕沁,我曾問過她,王院長辦公室裏的那些血手印是不是她留的,她說過,隻有兩個是,那其他的血手印是誰留下的呢?而現在曲燕沁已經死了,不再可能是她,那又會是誰呢?為什麼要留下血手印?是在暗示什麼嗎?

據許蘭說,休息室裏的血手印是長孫青死的那天出現的,從那時起大家都不敢在那裏呆著了,每天工作時都努力工作,晚上也沒人到那裏偷懶,個個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讓新任的張院長十分滿意。聽說他還大受啟發,準備去訂製一批貼畫,畫麵上隻有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球,在全院所有辦公室裏張貼。雖然我們都一致認為王院長很會剝削剩餘價值,但比起這位張院長,王院長實在太仁義了。

本來我還在想那些血手印,有些恐懼,但聽許蘭說到張院長的事後卻又不那怎麼害怕了。

今晚十一點我就要回去上班了,又是夜班。

那個三眼的畸形兒文彬,大概已經出院了吧!不知為何,我又想起他,隻要一想到他的那第三隻眼睛,手心裏就全是冷汗。沒有人喜歡被人看透,即使他心地善良。

今天父親說什麼都要送我上班,怎麼勸都不行,隻好和他一起騎著自行車穿行在城市中。今晚的月亮很圓很大,卻有些昏暗,而且有奇異的三層月暈。父親一句也不說,不時皺眉抬頭仰望,似乎有些不安。他一定是又想起哪本古書上說的異兆,什麼血光之災什麼的。我想嘲笑他一下,但一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在顫抖。

“爸,一會您自己回去時小心些。”

“嗯,我沒事,倒是你要小心些,你命輕,而且又是本命年……”

我知道他又要長篇大論了,忙打斷他。

“過幾天就是我媽的祭日了,您要準備什麼東西嗎?明天早上下班我回去時給您買齊了,到時候就不用手忙腳亂的了。”

父親一下子沉默了,好半天才歎了口氣,低聲的說了句:“女兒長大了。”

今晚上夜班的有新任護士長趙姐,李莤,唐娜,還有我。

在休息室換衣服時我仔細觀察那幾枚血手印,雖然已經新刷上了白灰,但仍能清晰的看到手指的輪廓,是嬰兒的手,每一枚都是。走廊裏靜悄悄的,很多產婦都提早出院,病房一下子空出許多,留下的都是些沒錢再換醫院的窮人。

這些血手印出現的蹊蹺,恐怕已經鬧得全院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

“咦?你在這換衣服啊!”

趙姐突然出現在休息室門口,嚇了我一跳。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我的眼神也有些怪異,像是看到一個異類。我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們都已經找到新的換衣地點,隻有我還不知道罷了。

“這樣,三眼的保溫箱已經移到他母親的病房,你呢就看著他們點。她丈夫已經跑了,她要是也跑的話,最好是帶上那個怪胎,可千萬別留下了。你別這麼看著我,這是王院長的意思。”

想不到王院長會做出這麼一個決定,看來他一定也被文彬的第三隻眼睛看過。

文彬的第三隻眼啊,讓人恐怖的眼睛。

我像往常一樣巡房,做記錄,然後清點核對藥品。各個病房裏不時傳來打呼嚕的聲音,還有夜裏醒來的嬰兒呀呀囈語,我傾聽著這一切,坐在谘詢台後握著筆一時有些走神。夜靜悄悄的,一切似乎都正常,又似乎在醞釀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這種感覺讓我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聲巨響打破了這寧靜,我探身看去,是趙姐,她從病房裏倒退出來,把門撞了開,眼睛直直盯著病房裏,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我打了個冷戰,是文彬又睜開了第三隻眼睛吧?

“不!我沒有!不是我幹的!都是你一個人……”

趙姐突然對病房裏大喊,這讓我疑惑不解,難道不是文彬?我和李莤同時跑到趙姐身邊,向敞開的門裏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前護士長周姐正抱著文彬站在門前,一臉詭異發青的笑容。

“你別忘了,分錢時你也拿了,所以是咱們倆幹的。你看,這又有一個死孩子,不像那些幾個月就流下來的,這個憋足了八個月,看這頭,看這手還有這腳丫,還有這肚子,你不是最喜歡吃胎肝餛飩嗎?不如這樣,咱們把它吃了吧?單賣頭,有人專好這口,也一樣能賣個好價錢的。嗬嗬,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是不是等不急了?”

周姐抱著文彬的手筋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條條蠕動的蛇,而她的臉已經扭曲像魔鬼般駭人。在周姐身後,病床上空蕩蕩,文彬的母親已經不知去向。我和李莤驚恐的後退,而趙姐也在不停後退,卻已經退到牆根,整個身體緊貼在牆壁上,像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那裏。

“哈哈,哈哈哈!”

周姐懷裏的文彬突然哈哈大笑,那笑聲簡直不像是出自一個嬰兒之口,他再次睜開了第三隻眼睛,不時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雙小手在空中抓扯,不停碰到周姐的臉,但周姐似乎根本就沒察覺到懷裏的嬰兒還活著,還在繼續說著,像是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裏掙脫不出來。

“你快來看,這還是個長了三隻眼的!我聽說這第三隻眼睛吃了就能擁有陰陽眼,能看到鬼!如果再吃了這顆頭,大概就能和鬼交流了!哈哈,看我多聰明,這都能想得到。不如這樣,咱們把他的頭吃了吧?不要賣了,咱們已經賣了那麼多死嬰,我總覺得那些血手印是衝咱們來的,就算不是,遲早那些死孩子的魂也會找上門,咱們得早做打算。我已經學會寫一些鎮鬼符了,如果再能看見他們,那咱們就不用再整天擔心吊膽了。”

周姐說著走到了趙姐麵前,幾乎是緊貼到鼻尖處在說話。

“你……你瘋了!”

趙姐顫栗的說,她的眼睛裏全是恐懼,而周姐在神經質的笑,不停的笑。

正在這時,唐娜跑了過來,驚疑的望著我們。

“出什麼事啦?”

“我瘋啦!”

周姐突然大吼,一下子便把唐娜也鎮住了,走廊裏隻有我們六個人,但每一個人都有些異常,包括周姐懷裏的文彬,他還在笑,笑的非常歡快。

“我是瘋啦!我在這所醫院辛辛苦苦幹了二十多年,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我賣死嬰,我有罪,可第一個死嬰是王院長買去的!是他,是他讓我邁出的第一步!我後悔,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了,每一天都有人來打聽,都是有錢人哪!他們想壯陽,想留住青春,甚至想長生不老,可是他們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沒有!”

我和李莤還有唐娜全都震驚的望著她,像是第一次認識她的本來麵目,而趙姐則臉色發紫,已經全然沒有一點人色。

“你!你不是最喜歡吃成型的嬰兒嗎?我還記得你把一個四個月的嬰兒隻洗了洗就直接蘸漿吃了,你說那些細小的胳膊和腿香甜可口,他們的肚子像水晶果凍,你就那麼一口一口……”

“閉嘴!你這個瘋子!”

趙姐突然撲過去,兩個人倒地扭打在一起,文彬被丟在一旁。

我本能的跑過去把安靜下來的文彬抱起躲開,可是他好像已經受了傷,閉上了第三隻眼,不停的抖,額頭流著鮮血,呼吸有些微弱。

值班的戴醫生及其他科室的醫護人員都已經趕來,我匆忙向李莤交待幾句,要她報警,然後就抱著文彬找醫生進行搶救。等我回來時,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已經被醫院保安拉開。周姐被壓在病床上獸般吼叫,辱罵每一個人,唐娜告訴我已經給她注射了三支鎮定劑,似乎一點用處也沒有。

周姐真的瘋了。

趙姐麵如死灰的坐在角落的陰影裏,仿佛想要把自己隱藏起來。

我歎了口氣,又跑去看文彬的搶救情況,走前叫唐娜到各房巡察,特別是監護室的保溫箱,這個時候不能再出任何一點差錯。好在文彬的情況穩定下來了,我又把他抱回保溫箱,可是他的母親卻真的離開了,連片紙都沒留下。

110的民警趕來,在聽取基本案情後,懷疑周姐以職務之便謀殺嬰兒,然後轉賣死嬰。市刑警隊的人和市精神康複中心的人一同趕到,周姐在專業人士手中很快被製服,拉走了。刑警們在周姐的儲藏櫃裏發現幾袋血漿,還有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洋娃娃。原來牆上那些嬰兒的血手印都是周姐做的,她一定每天都生活在罪惡的陰影裏,直到崩潰。

我突然想到,這其實是周姐的良心對她的懲罰,瘋了,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10三眼畸形兒文彬最終還是死了,死的異常突然,毫無征兆。

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九天,我當班,是一個充滿金色陽光的早晨,窗外有鳥兒嘰嘰喳喳,連汽車喇叭都讓人感到親切。

我已經是護士長,婦幼保健醫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護士長,我像往常一樣的巡房,核對交接班的藥品,教新來的小護士如何給保溫箱裏的嬰兒吊水。我還記得離開時文彬正趴在玻璃箱上向窗外張望,小手輕拍著玻璃,像是在和那些鳥兒打招呼。他的呼吸係統還是不好,很怕冷,總是有痰,但卻非常乖,不哭不鬧。而文彬的第三隻眼睛,在那晚後突然液化了,現在隻剩下一個幹癟的洞。

李莤跑過來時,我正在教一個新媽媽如何哺乳,我看著她的孩子吸出第一口奶時幸福的表情,心中充滿了愛。

“護士長,三眼……文彬他……”

我轉頭看了她眼,隻是無聲一笑,目光轉向窗外,那裏有一群麻雀正飛向天空深處。那裏麵,大概就有文彬的靈魂吧?那個生有第三隻眼睛能看透世間一切罪惡的畸形兒,他也得到了解脫吧?

從文彬的第三隻眼睛液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離開的日子不遠了。

“你看,一切不都很好嗎?”

我的目光收回,重新落在屋內的產婦和嬰兒們身上,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幸福。

是的,正是這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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