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覺得很委屈，低聲問，“你為什麼不怪我？為什麼不在乎被我偷走靈力？”
“因為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他說，“你睜著眼睛，就像那些太陽月亮花兒草兒最好看的地方都在你眼裏閃光。”
那是……你幻想中的眼睛，並不是我的。
她早就預知了會是這樣的答案，卻一點都不釋然。
因為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所以怎樣傷害他他都無所謂，都還可以繼續被害，因為他覺得值，代價他支付得起。
可是……其實她並沒有那雙眼睛。
癡魍是無形的煙體，她其實連眼睛都沒有。
他為了他幻覺中的眼睛，那雙他記憶中的眼睛，他可以隨意被害。
他不在乎，因為他足夠強大，他被害得起，支付得起。
可是難道一個人足夠強大，即使所受的傷害不足以致命，那些傷害便不是傷害了嗎？
便不會痛和難過嗎？
她突然覺得憤怒，又驚覺自己有多可笑。
是她偷走了他的靈力，卻又憤怒他不會喊疼。
他記得心底那個人有多深，能為了她付出多少呢？
她一點也沒有之前的得意滿足，隻有深深的嫉妒。
能讓他如此疼惜珍愛的人不是她，無論是漂亮的靈魂或是眼睛，她都沒有。
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小肉包。”田雀吹了聲口哨，把她提了起來，扔進一旁的馬車裏，那車夫早就被琴仲嚇得魂飛魄散，逃之夭夭，兩隻馬也早就嚇得四肢發軟，站也站不起來。田雀揭開韁繩，把兩匹馬放了，他輕鬆的一隻手拉著馬車，就這麼拉著馬車往前走。“你想要變強的話，我可以送三分之一的靈力給你，相信大叔的話，三分之一的我，已經可以橫掃這天下幾乎所有的惡鬼了。”
他的力氣真大。
天輪默默看著他拉馬車的背影。
他居然能把馬車拉得很瀟灑。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醒悟到他說了什麼，“三分之一？”她幾乎要失聲驚叫，“你要送給我三分之一的靈力？”
“太少了嗎？但是傳送的話，好像最多也就隻能送出去三分之一呢……再多就——”他回頭一笑，“就要等我死了以後，你自己來取。”
“我不要！”她脫口而出，頓時無限的後悔，冒險跟在田雀身後，就是為了他的靈力，現在大好機會在前，有這麼安全的獲得靈力的方法，她居然脫口而出說不要？
他哈哈大笑，“你會要的，小女娃不都最喜歡新玩具嗎？”他悠悠的說，“即使不是喜歡‘最強’或者‘最威風’的稱號，但總是喜歡新的好玩的稀罕的東西啊……”
是嗎？
她沉默不語，覺得眼眶很酸。
癡魍沒有形體，早已沒有眼淚，旁人看見的眼淚都是虛幻不真實的。
這一刻她很想擁有肉體，能在某些時候真實的掉一滴眼淚。
那個不喜歡最強和最威風的人不是她，那麼天真和善良的人不是她。
如果拿最強和最威風的能力能換一個歸宿，她真的不在乎殺死多少人。
在人間遊蕩的三百年，沒有形體沒有溫度，欺騙不斷交換著欺騙，男人貪戀那些幻想中美麗的身體，不誠實的愛語，汙穢的生靈彌漫著腐化的香味……
在被田雀丟進馬車，慢慢拉著前行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那樣的生活渾然是個地獄，不知道為什麼當初自己竟歡欣鼓舞甘之如飴，如果她並不是一隻癡魍，如果她真的有一雙那樣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