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輪回到了自己的房屋。
破天荒的點起了油燈。
鬼是不喜火焰的,她點起了油燈。
生無可戀。
那個女人她說她生無可戀。
她做盡了一切,結果是生不如死。
她若是殺了那個女人,畫了她的皮,占了她的身,最後的結果又會是如何呢?
天輪輕輕的歎了口氣。
她隻是團影子,即使歎氣,對麵油燈的微光連晃也不晃動一下。
第三天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癡魍是血腥的厲鬼,癡魍吸取再多的靈氣,如果不得生靈——也就是活人的魂魄,它會在第七天煙消雲散。
她已經和田雀耗了三天,第四天的清晨很快就要來臨。
她沒有附上黑衣女客的身,如果她附身畫皮,依仗那具女骨的冤氣和血氣,可以拖延到那具女骨血氣被耗盡之時,屆時再殺一個女人,如此接續,她可以一直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但……三百多年來,她破天荒的想到那樣田雀一定是不喜歡的。
他以為她有一雙純真且無辜的大眼睛,可是她沒有,她好急切的希望自己能有。
但沒有的就是沒有。
還有四天時間,到第七天夜裏,要麼她殺了田雀吸取他的靈力讓自己飛升為蝕雉,要麼她想到辦法把自己變成一個“人”,永遠和田雀在一起。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從處心積慮的想奪取他的靈力,變成了處心積慮的想變成一個“人”,陪著他繼續四處走下去呢?
她看著那團寂靜的燈火,窗外的晨光已起,越發顯得這團燈火的虛弱與一無是處。
天光漸漸變亮,隱匿在樹影牆後的黑暗一層層消散無蹤,她癡迷的看著那些光,她是討厭日光的,所有的鬼怪都討厭日光,現在她卻覺得那些光像田雀。
是溫暖的、可靠的、沒有腥風血雨的……溫柔的……好的。
“篤篤篤”門外傳來敲門聲,門還沒開,田雀的哈欠聲已經傳了進來,“小肉包,吃早飯了……哈……還要趕路……”
她滿懷欣喜的轉過身來,田雀端著一個大盤子,盤子裏兩碗湯麵。
他居然端過來和她一起吃。
“這是池海最有名的纏絲麵,據說吃過的人心想事成,據說這個麵條會幫你‘纏住’金銀財寶,就像在湯裏纏住這些牛肉一樣……”田雀一邊打哈欠一邊解釋,“吃過沒?”
“沒吃過。”她看著那碗熱氣騰騰湯汁鮮亮的纏絲麵,久遠的記憶仿佛從心底一絲一縷被喚醒,這樣的麵湯依稀……她曾經也是很喜歡的。
“小肉包,張嘴。”田雀夾了一筷子麵條,笑嘻嘻的對著她的嘴裏塞了進去。她情不自禁的張嘴,田雀喂了她一筷子,哈哈大笑,非常開心,在她桌子一端坐了下來。
“小肉包,”他抓了抓頭發,順手將自己的頭發揉得更亂,“你很像一個人。”
“誰?”她半是迷惑,半是明知故問。
“我妹妹。”田雀用筷子把麵湯裏的牛肉和青菜列隊排好,“被火燒死的那個。”
如果她還有心,此時心必然在劇烈跳動,天輪低聲問,“最後被你除靈的那個?”
他笑了笑,摸摸她的頭,“有時候我覺得,你是田音……派來……”她緊張了一下,隻聽他語調略略一頓,以一種極其玩味的聲調繼續說,“……索命的。”
你是來索命的。
她驀地記起那黑衣女客也曾這麼說過“你是江蕙靈或是李易白派來索命的惡鬼”,全身都驚跳了一下,索命?索命?
她真的有這麼可怕嗎?為什麼昨夜聽來,這句話就沒這麼驚心動魄?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是遺忘了什麼,或者為什麼一看到你就覺得驚喜,就願意把你帶在身邊呢?”他喃喃自語,“啊……你就像個剛出籠的包子,不管做什麼都讓我驚喜,都讓我覺得很熟悉。”
“嗯……”她喝了一口麵湯,她是鬼體,卻可以吃食,當生靈太弱不夠支持鬼體的時候,它們偶爾也以生肉為食,所以吃點麵湯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