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侄女擇婿,最理想的對象當然是王家的兒子。最初本來頗為屬意王羲之的第五子王徽之的卓爾不群。但王徽之的一件事使謝安打消了這個念頭。在一個雪夜,王徽之獨自飲酒,突然渴望會一會老朋友戴逮,於是立即泛舟刻溪,到半途意興闌珊,又立即駕舟回府。有人問起, 答道:“乘興而來,興盡而去,何必見怪!”謝安認為他恐怕不是那種貫徹始終的人,因而選擇了他的哥哥——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
王凝之稟性忠厚,文學造詣極深,草書隸書也寫得很好,篤信道教,行止端方。當時王羲之正擔任會稽內史的職務,全家大小都住在這個遠離戰火,風光秀美的地方。正所謂“山陰道上,應接不暇。”春暖花開的時候,名流雅集。在一次蘭亭集會中,大家即景賦詩為文,王羲之留下著名的《蘭亭集序》,大大地感歎人生,發出“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的哀歎,這篇序文關健還在字美。據傳唐太宗將它隨葬,後來唐太宗墓被盜,就此失傳。
謝道韞嫁到王家以後,克盡婦道,溫、良、恭、儉、讓,樣樣做到,王羲之全家都認為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媳婦。
但剛剛嫁過去的時候,還有一段歸寧抱怨的軼事。
《 世說新語》還有段記載:“王凝之謝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還謝家,意大不說。太傅慰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才亦不惡,汝何以恨乃爾?‘答曰:’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謝道蘊的意思是:“我們謝家,從老到少,個個都是傑出人才,俊雅不凡。可是我沒想到,天底下竟然還有像王凝之這樣平庸的人啊。”其中“遏”便名震青史,以少勝多淝水之戰的統帥謝玄!想她家世如此耀眼,自己又才可比天,竟然嫁給這樣一個窩囊之人,委屈之情難以言喻。王凝之的確不是一個才華高妙的人,也不是個魏晉風流的代表者。就算跟他的弟兄相比,也隻能算是平庸者,考其一生,更是迂腐無比。黃長睿雲:“王氏凝、操、徽、渙之四子書,與子敬(獻之)書具傳,皆得家範而體各不同。凝之得其韻,操之得其體,徽之得其勢,渙之得其貌,獻之得其源。”他的詩文,說不上佳,在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中,更是毫無出色。譬如其蘭亭詩:“荘浪濠津。巢步潁湄;冥心真寄,千載同歸。”僅此而已。
魏晉時代,清談之風大熾,一炷香,一盞清茶,一杯醇酒,便可以海闊天空地談論不休,大家閨秀有時也參加討論,由於漢代以來儒家地位獨尊,當時男女授受不親的禮防也漸受重視,所以大家閨秀參與清談,常張設青綾幕幢以自蔽,使對談的男性客人,隻聞其聲而不見其嬌麵。
有一次丈夫的小弟弟王獻之與友人談論詩文,正處在下風,被經過的謝道韞聽到了。她躲在屏風後聽了一會,然後叫婢女告訴王獻之,她願出來為小叔子解圍,王獻之與客人異口同聲表示願意聆聽的她的高論。
謝道韞端坐在青綾幕樟之後,將王獻之的前議加以肯定,然而引經據典圍繞主題進一步發揮,立意高遠,頭頭是道,客人詞窮而甘拜下風。臨危不亂,從容不迫,理直氣壯,淡然處之,常能使艱難困苦的局麵化險為夷,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剛毅氣質,謝道韞是受 到她叔父謝安極大的影響,謝安的臨危不懼是很有名的。肥水之戰時,他端坐家中與人下棋,前方捷報已到,也一直端坐把棋下完。晉穆帝永和三年,桓溫鎮守長江上遊,曾在藍田大敗秦兵,後又收複京師洛陽,可惜都因後繼不足而功敗垂成,留下:“昔年種柳,依依漢南 ,今看搖落,淒滄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的浩歎。桓溫兵多將廣,這年他率兵入朝,當時都城沸沸揚揚,相率猜疑,都說桓溫無故入朝,不是來廢幼主,就是來誅王、謝巨族。當時謝安、王坦之都在朝為官,奉朝命赴新亭迎接桓溫,百官隨行出都,個個惶驚不已。桓 溫在新亭大陳兵衛,延見朝士,百官惟恐得罪,都隻敢向桓溫遙拜。謝安這時是吏部尚書,從容走到桓溫麵前,謝安見到帳後羅列甲士,坐定後即對桓溫說:“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須帳後置甲士乎?”桓溫隻好答道:“恐有猝變,不得不然。”於是揮退甲士,掬誠歡談多時,方才動身,同入建康。
謝道韞深受叔父謝安的薰陶,在不久之後的會稽城破時,就表現出臨危不亂的豪雄氣勢,贏得一致稱讚。
王凝之在謝安的保薦下,曾出任過江州刺史、左將軍,一直作到主管一郡軍政大權的會稽內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