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2 / 3)

龍繾仰望彤雲密布的天空,細細的雪花又飄落下來,他不覺吸了一口冷氣,“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往事還有可能心平氣和懷思嗎?低頭再望一眼昏迷不醒的雪韌,龍繾露出抹複雜的神色,“被牽扯進這件事,可能會讓你後悔一生……”

一入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是這重重森冷的深宮大內?

雪韌醒來,身在一處陌生雅致的房內。

透過層疊的幔帳,隱約可見屏風上遠山傍水,熏香繚繞,不時有悅耳的琴聲傳來,若高山流水,清新宜人,即使是在嚴冬季節,也很難再聯想到外麵惡劣的天氣,頓時令人覺得心胸舒暢,氣血活絡。

“哎呀,雪捕頭醒了?”一位年級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映入眼簾,笑眯眯拿出一塊溫潤的毛巾,“婢子給您再擦擦虛汗。”

雪韌敏感地偏頭避過,眩暈再度襲來,他撐住身子,一瞬間發現上身僅著內衣,不由得又驚又怒,霍然一拍床榻,“是誰如此無禮!”

小丫鬟不為所動地依然微笑,“雪捕頭不要生氣,是婢子給您換的,因為原先的衣裳沾了血跡不得不清洗,息怒息怒呀。”

“你……那你……”雪韌不知如何啟齒,汗從額頭淌落。

“雪捕頭,有些事婢子不會多嘴的。”小丫鬟很懂事地一彎腰。

“這裏是什麼地方?”聽她這麼說,雪韌緊繃的心稍稍放鬆。

“寧王府。”

三個字甫一出口,雪韌差點跳下床,“你說什麼?”

“寧王府啊。”小丫鬟微微一笑,“捕頭受了好重的傷,王爺帶您回來療傷花了大半天,直到一個時辰前,雪捕頭的情況穩定,王爺才離開的。”

雪韌聽罷,麵色更加難看,“你們王爺帶我回來,那我的事,他肯定知道了?”如果這樣子的話,他要麼立刻離開京城要麼就得殺人滅口,否則,隻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王爺知道不知道婢子不敢說,不過……雪捕頭的傷口是王爺吩咐婢子來清洗的。”小丫鬟不慌不忙地說,“他隻是給您灑了一些藥粉,其餘換衣纏紗布都是婢子所做,對了,捕頭要是想見王爺,婢子這就去請。”

“不必,我自己可以起身。”他才不要再耽擱下去,那寧王到底抱什麼心態,還未可知,掉以輕心不是雪韌的一貫作風。“輕舉妄動對你的傷沒有好處。”突然,一道似朦朧似真切的聲音傳入房內。

雪韌一愣,立即問小丫鬟:“是寧王?他在哪裏?”

“王爺在離此廂房不遠的棲心亭。”小丫鬟畢恭畢敬地一福身,“捕頭聽到琴聲了麼?那是王爺的音療術,您感覺好些了嗎?”

音療術?寧王為什麼要費盡周折救他?

雪韌不得不承認,龍繾確實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養在深宮大內,竟然還能學會這麼多武林奇學,實在不簡單,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行蹤被人家掌控得一清二楚,再想別的辦法脫身也不大可能,不如稍安毋躁,看看對方想做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雪韌平靜下來,淡淡地問。

“婢子叫‘湘湘’。”小丫鬟見他恢複神色,也笑了起來,“捕頭有什麼吩咐?”

“我想見寧王爺,請他來一趟。”

“好的,婢子這就去。”湘湘欠身,關上房門離開。

雪韌靠在床邊,手撫上腰間的傷,隱隱作痛之處讓他清醒不少。不多時,門外響起衣裳環佩的叮咚聲,繼而門一開,走進位風度翩翩的錦衣公子,正是寧王龍繾。

“你都知道了。”雪韌劈臉就是一句。

龍繾拂袖,房門關閉,他來到爐火旁伸出手,烤了烤,“我該知道什麼?”

雪韌挑起眉,“我的……真實身份。”

“你的刀在床邊。”龍繾微微一笑,“要是想殺人滅口,沒有利器會很吃虧吧?”

雪韌被他攪糊塗了,可是沒有絲毫妥協,“我不會感激你,提醒我刀在什麼地方,隻會使你自己深陷險境。”

“不遺餘力地指責我不該這麼做,難道不怕自己身陷囹圄?”龍繾俊逸的臉孔流露出些許倦意,“既然,我們都沒有置對方於死地的意圖,何必再咄咄相逼?”

雪韌握緊了刀柄,“我不可選擇,不是走,就是殺。”

“可我並不打算讓你開殺戒,更不打算……讓你走,怎麼辦?”龍繾不動聲色。

雪韌的血液一陣沸騰,痛楚再度襲來。

龍繾走近,見他額頭有滴滴汗沁出,抬手一搭脈搏,“抱元守一,此時莫再激動。”

雪韌的唇邊溢出一絲絲血,眼神冷冽,“我落得如此,還不是你的功勞?”

龍繾修長的指尖拭去他的血跡,低低歎息,“你一個姑娘家,為什麼這麼大怒火?世人都負了你麼?”

“我……”雪韌愕住,震驚得忘記了合上雙唇,旋即,又反應過來,手中的刀不由分說向他劃去。

龍繾輕鬆閃開,掌風一撥,頓時彎刀落地,人也倒入他的懷中。

“放開我!”雪韌咬牙,眼神如電,浸染血絲。

“放開你會讓你落地。”龍繾微微一笑,索性雙手打橫將她攔腰抱起,“雪韌,為什麼要這麼敵視我?若要打你的主意,大可在你昏迷之際動手,何必等到現在?”

“再說一次,放開我!”內裏衣衫單薄,對方掌心的暖意不斷從腰間、雙膝關節處傳來,令雪韌手足無措,渾身劇烈地顫抖。

“你太激動了。”龍繾淡淡地說,指尖一拂,點了她的麻穴,“見過晴川公主嗎?不是說要你跟那丫頭一樣調皮,至少女孩子單純些會比較開心。”

“心死的人,開心不開心並不重要。”雪韌無法反抗,絕望地閉上眼。

“既然你的脈還在跳動,何來心死之說?”龍繾見她情緒慢慢緩和下來,也就順勢回到床邊坐下,隻是雙手依然環抱著懷裏發髻散落的女子。

雪韌不語,對耳邊輕嗬的熱氣一陣抵觸,皺彎了眉。

龍繾望著她蒼白消瘦的麵頰,憐惜地一歎,“世間奇妙,何來你這般韌性如斯的女子?學木蘭女扮男裝那麼有趣嗎?”

有趣?十幾年來,她放棄女兒家的簪花繡鳳,忍辱負重練就武功,難道是為了換來一句“有趣”嗎?可恨,不是人世間有那麼多薄情郎,又哪來那麼多飄泊無依的母子?縱情容易,守情卻難,不能給男人當頭棒喝,悲劇隻會不斷重演……像她這樣的女子,會前赴後繼,越來越多誕生在冰冷的塵世。

“你想怎麼樣?”雪韌牽動了傷口,微微抽氣。

“這句話是我想問你的。”龍繾為她撥開額前那縷青絲,“你想要我怎麼樣?”

望著近在咫尺的俊容,雪韌心猛一跳,偏過頭去,“放我走,當作不知道這件事。”

“如果不呢?”他挑起眉。

“那就殺了我。”她一咬牙,憤憤地說,“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非要這麼不死不休才能談判嗎?”龍繾低低一歎,“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你先好好修養傷口,等該讓你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讓你離開。”

“六扇門失蹤一名捕頭,後果是什麼你不會不清楚。”雪韌盯著他,一字一句清冷無比。

“這些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他不為所動地把她平放在一張桌子上,“先告訴我,你眼下可有眩暈的感覺?”

“無。”她淡淡地說。

“你最好跟我合作。”龍繾伸手替她號脈,“病從淺中醫。”

“沒有聽過‘急事緩辦’嗎?”雪韌冷笑,“我這個病的人不著急,王爺更不用費心。”

“我已經費心過了,現在要半途而廢,實在是浪費力氣。”龍繾拂袖一笑,修長的指尖在她脊背幾道穴位上依次點下,“這更加不是龍繾的作風。”

“你救我,不要指望我能有什麼回報!”雪韌倔強地抿起唇,努力不讓體內流竄的真氣擾亂她此刻的心神。

“施恩不忘報,是聖賢弟子當做之事,不是嗎?”龍繾不以為意地扶她再次坐好,然後解了麻穴,“你自己運氣調息,看看可有不適,切記,若有異象立即停止。”

“不怕我跑了?”雪韌沒好氣地說。

“現在的你能跑,倒是好事了。”龍繾詼諧地笑了笑。

雪韌臉一陣青一陣白,盤膝打坐,須臾,隻覺胸口那陣逆流越發明顯,真氣雖然強行壓製,但仍然是抵擋不了多久,突如其來的尖銳痛楚襲上心扉,雪韌按捺不住,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哎,不是不讓你逞強嗎?”一旁觀察許久的龍繾連忙上前,再度封住她幾處穴位,“現在前功盡棄,又要重新再來了。”於是手掌抵住背心,他將源源不斷的內力注入雪韌體內,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外又有腳步聲想起,隱約傳來男子的聲音。

龍繾收斂心神,直到最後察覺脈象平穩才鬆了口氣,眼看外麵的人要闖進來,袍袖一甩,把雪韌移回床榻,蓋好被子拉下幔帳的瞬間,門“咣啷”被推開,一位華服少年興衝衝走進來,發現簾內平躺一位長發女子,不禁大笑,“四哥,原來你是金屋藏嬌,我說怎麼今兒個外麵這麼多奴才伺候著!讓小弟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佳人能吸引咱們側帽才子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