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3)

“我不走。”她再次一字一句地重複。

龍繾一挑眉,上前捧住她的麵頰,“要留下來,就要名正言順,你做我的女人,才有這個資格,怎樣?”

雪韌氣得馬上就想走,可仔細一看,他的眼底沒有一絲褻瀆的色澤,仍然是像以前那麼純淨那麼溫柔,隻是口吻變得天怒人怨。

他在趕她啊……

是,她不能再待在六扇門,一夜間,天地竟無容身之所。而他——曾經幾度令她費盡思量的男人在關鍵時刻也撇開了關係。哈,可惜她不是娘親,不會再重蹈覆轍,當了八年捕頭,察言觀色不是白練的,她有預感,若聽他的一走了之,定會後悔終生。

“好。”

淡淡輕輕的一個“好”字,也讓龍繾詫異。按照往常的情形,雪韌會給他一耳光,然後忿然離開才對。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的手指在她的唇邊摩娑,“雪韌,別太天真,就算跟了我,你也不可能有準王妃的位子,王妃隻能是王侯之女。”

雪韌心一揪,“那些東西與我無關,反正我不會走的。”

明明是在意的,還要繼續偽裝自己,不累麼?龍繾深吸一口氣,將她再度摟進懷裏,一雙手臂似乎要將那纖細的身軀揉進自己體內。

雪韌隻聽耳邊低低沉沉地傳來一句:“你會後悔的……”那聲音仿佛被千鈞所壓,無法喘息,抬起臉去看的瞬間,頓時失神在那黑眸的世界。

後悔?

這不是早在來京師那一天就注定的命運麼?

後悔,也是無用的。

事實證明,龍繾也就是嚇嚇她,自此每晚抱著她入睡,但凡有什麼動作,也都會在她僵硬的反應下作罷。

“真像泥娃娃,我還不如抱著枕頭。”

他在刻意挑戰她的忍耐力,不過,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更是心不由己。即便獲得了一個跟隨左右的借口,卻變得無名無分,這和京城那些伶妓有什麼本質區別?身體漸漸習慣的溫暖懷抱,越發陌生冰冷起來。

她……在傷心什麼呢?

思緒未止,一個個深切的吻落在眉心,緩緩遊走到唇上。

她睜著眼無動於衷。

龍繾冷笑,“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十天之內你都可以反悔。”

她沒說什麼,微微張開唇,接受他的探索。他的吻並不粗暴,如他的人,有種行雲流水的感覺,唇齒之間無不依戀。有一刻,雪韌就想永遠沉淪在他的溫柔中不再醒來……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娥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他抱著她的身子,坐起來,大手不斷揉撫著那滿頭青絲。

“是你的眼光有問題。”她睜開眼,“這裏沒有美人,隻有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你不照鏡子,無權質疑我的話。”他聳聳肩,很喜歡長發披肩,娥眉淡掃的她。如果能長久……如果能……

“龍繾。”她突然想到什麼,打斷他的話題,“你重新回到朝中了?”幾天來,到王府串門拜訪的朝臣驟然爆增,門庭若市。

“你又知道?”他似笑非笑,“養一個捕頭在家,自找苦吃啊。”

“好不容易淡出,何必再回去?”她想不通,“你妹妹已不在宮裏了。”

“妹妹不在,還有母妃,還有我的兄弟。”

“不是還有你的父皇麼?”他竟然會說少一個,奇怪。

龍繾的手頓住,許久,一扯嘴角,“我之所以回去,沒有受父皇責難,反而被一個‘體恤民情’的名義嘉獎,任命為攝政王,你說為什麼呢?”

攝政王?雪韌“霍”地坐起來,“不可能,當初皇上聽到你出走,氣憤得很,絕對不會有什麼嘉獎。”

“父皇已陷入彌留。"他一字一頓道,“頒旨的人是母妃。”

這……這不是變相地挾天子以令諸侯?

雪韌不敢置信地搖頭,“以前的你,不可能會接受的。”這樣做,隻會讓自己沒有退路,一旦坐上皇帝位,下麵更多的都是為了自保而屠虐。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的我。”他一手支枕,一手把玩她纏繞在肩頭的發,“身為北狄準王妃的綣兒失蹤,北狄與中土難免一觸即發,因此必須幽禁使臣織羅公主,容出空隙才能調兵遣將,我再隱下去,其他嬪妃皇子便會發現父皇的真實情況,宮內一旦自亂陣腳,就會給別人可乘之機——我能做的,便是維持一種平和的假相。”

“說來說去,你還是順著梅妃他們的計劃走了。”她推開他的手。

“我不是聖人,也有自私的時候。母妃可以負我,我卻不能負她。”他斂下眉,“那八年是為了還大哥的債而離開,如今的局麵,我不回來掌這個權,就是看她死。”

“你沒有辦法抽身了。”雪韌毫不留情地挑破這一點,“當上攝政王,有權,你可以掌控局麵;失權,你的任何一個兄弟都有可能成為劊子手。”

所謂騎虎難下,便是如此,聰明如寧王,怎麼會讓向往自由的自己走到這一步?

“對,從此再無寧四這個人。”他眼神複雜地望著她,“因此,我要你離開。”

“離開,能去哪裏?”她低下頭,雙手攏住膝蓋,劉海遮掩住顫動的睫毛。

“當初是我要你跟我走,你不肯;現在讓你走,你又不肯。”他無奈地歎息,“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

雪韌輕輕地蹙眉,“別管我了,你——顧你自己。”這個男人太累了,總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要怎麼辦才好?

“你在為我擔心麼?”他的指尖滑過她褶皺的眉宇。

雪韌怔怔許久,緩緩“嗯”了一聲,不再吭氣。

龍繾淡淡地笑了,笑得很苦澀,輕憐蜜愛地吻她的鬢角,喃喃道:“為什麼,讓我這麼晚才聽到呢?”

那種難言的痛楚感染了雪韌,她伸出雙手,環上了他的腰。

她是一個無用之人,無法再繼續娘親的遺命,眼前,麵對真正憐惜自己之人,還要繼續維持那種敏感的自尊而蹉跎歲月麼?

她不會說什麼讓男人心花怒放的話,當了二十年的假小子,早已喪失了女孩子的嬌柔。但是有一點,她不會走,一定會在他身邊到最後。不管下場是喜是悲,都不至於會恨——

娘親的“恨”,就在於放手後的一場空啊!

“龍繾……”

“嗯?”他無意識地應,快要入睡了。

“這八年我想起過你的。”

“……”

龍繾沒有說話,抱著她的手,收緊——老天,不要在他決意放棄的時候,給予太多希望,那太殘忍。

夜深人影之時,外麵傳來湘湘的通報。

有客來訪。

諸多不眠之夜後,難得龍繾睡得那麼熟,雪韌幾乎不願叫醒他。隻是湘湘在外麵求見了好幾次,說是陵王帶人駕臨,不見,可以麼?

陵王那個自小就嬉皮笑臉的浪蕩公子在這時來找兄長,有什麼目的?對雪韌來說,陵王意味著夢魘的開端,不是兒時被他欺負,也不會拒人於千裏之外。推了推身邊的人,她壓低聲音喚:“龍繾……”

龍繾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雪韌無奈,小心翼翼繞過他下榻,披上外衣到門口,“讓十四爺在客廳等一下吧,王爺才剛剛休息沒多久。”

“哎呀,自古溫柔鄉都是英雄塚,大難臨頭,四哥還有心情睡覺?”遠遠地,傳來男人怪異不羈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