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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廳中點了沉水香,左紜蒼一身素色長衫,上麵用銀線繡著雲紋,光照處溢彩流金。
“小茴。”他淡笑一聲,走上前來。
劍眉寒星目,英姿颯然,我笑道:“我離開落昌前,楛璃還提過好幾次,不知紜蒼公子換上袞冕,是何種王者風采。”
“楛璃?”左紜蒼抬了抬眉,“聽說她進宮做護衛了。”
我愣住:“這麼蹊蹺的事,怎麼恒梁燁知道了?”
“天下皆知。”左紜蒼又笑,“你出閣不久,英長泣便在早朝宣旨,說納了你的金蘭姊妹楛璃做護衛。罪臣之女,為其義父將功補過。”
“那楛璃豈不沒有後路了?”英長泣做事果然決斷,對付女人也是一樣。
左紜蒼笑道:“楛璃一向喜歡行俠仗義,這份差事,想必她也是樂意的。”
一語中的。楛璃當時傻樂的模樣我都不敢往深了想,怕過度鬱結後,內息紊亂。籲了口氣,我問:“紜蒼公子來探我?”
此言剛出,心中咯噔一跳,他與我已定下婚約,來探我是再理所當然不過。
左紜蒼臉上也掠過一絲詫異,繼而又淡笑道:“帶你去見母後,按理今天應當去拜節。”
“皇後?”我愕然看了看窗外天色,忙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快巳時了。”
我不由倒退兩步,冷汗涔涔而下:“進宮第二天,我禮數失盡,天呐——”
左紜蒼朝朱門前一個小太監比了個手勢,小太監躬了躬身,退下了。
“不急。”他又道,“我一早便遣人與母後說,我想先來探你,午膳前再與你一同過去。”
幾名宮女太監列隊而入,送上幾碟小點心。行了跪禮後,紛紛退下了。
“先吃些東西。”左紜蒼道。
我忽而有些無措,不知如何麵對如斯關懷。移開目光,望著廳中嫋嫋的沉水輕煙,笑道:“宮中人這般細心,連我喜歡沉水香也知道。”
左紜蒼清淡回了一句:“是今早辰簷給我,讓我替你點上的。”
原來有些事情,再怎麼藏匿,也會因風起雨,撲麵而來。
“紜蒼公子……”
左紜蒼溫和望著我:“叫我紜蒼吧。”隨即又道,“小茴,我知道你心中尷尬,但有些事情既未到來,就不要多想。隻是……這稱呼上,不要太疏離才好。”
他說的也對,船到橋頭自然直。我點頭道:“好,紜蒼。”
茗香苑離福泉宮近,除了宮門,穿過折花台便到。折花台連著烏冕城中最大的禦花園瓊雨園的東角,一條九曲回廊蜿蜒綿長,園中草葉葳蕤,花景繁麗。
遠遠的看見回廊拐角處走來一人,身著一品朱紅朝服,頭戴冕冠,身材矮胖。見了我與左紜蒼,還未走近便作揖行禮,“臣梁脩,拜見晟王、靜茴公主。”
我驀然一驚,前瑛朝,今恒梁的太師梁脩。
待他走近了,但見麵色紅潤的臉上,一團和氣生財,兩隻眼睛眯縫著像平易近人的彌勒佛。實在讓人無法想象李辰簷一身絕世武功,竟有八成是他教導出來的。
“梁太師入宮替母後看風水?”左紜蒼點頭回禮。
梁脩的眼神在我二人身上淡淡掠過,話裏有話地說:“早朝過後先見了聖上,這才為皇後看風水。”頓了頓,又道:“如今朝堂形勢大好,又喜獲靈修將軍這樣不世出的奇才,龍顏大悅,連皇後也稱讚不絕。”
瞥見我的詫異,梁脩再次微笑拱手,故意解釋道:“靈修將軍就是靜王。”
月牙狀的眼睛,笑意冰冷不達眼底。我心中悚然,不由握緊了手心。
左紜蒼道:“梁太師心係社稷,乃恒梁之福。”
兩人皆客套了一番,又各自伸手說請,方才別去。
走了一段,左紜蒼忽然淡淡說道:“小茴,等下無論母後說什麼,你隻當茶餘飯後閑談,不要往心裏去。”
我想了想:“是因為梁脩太師?”
“你與辰簷同時來了烏冕城,想必太多人始料未及。隻怕有人打草驚蛇,置之死地而後生。”
左紜蒼言辭模糊,我仔細一琢磨,驀然想起梁脩料定皇後對李辰簷忽得重用一事不滿,借此大作文章,以離間皇室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