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有所思(六)(3 / 3)

我皺皺眉,道:“你這是牽強附會。”迎麵卻對上湯蘩一雙水靈靈的杏花眼。又往深處想了想,倒覺得不無道理,楛璃比我豪氣幾倍,卻讓狡猾如千年老狐狸的英長泣拚死救她。

雖是這麼想,我嘴上卻道:“都是緣分際遇,也不必強求。”

湯蘩“哼”了一聲,“你說的輕鬆!”

這位大小姐如今逐漸放下架子,雖然跟我說話仍舊端出一副她主我客,客要服主的態度,然而尋常時候,倒也玩得開聊得攏。

過了一會兒,湯蘩又問:“誒霍小茴,你說靜王要如何帶你離宮,難不成跟你那什麼要來朝的妃子朋友有關?”

聽了此言,我忽然“啊”了一聲,前些日子英長泣說要送楛璃來恒梁,也不知是走到哪裏了。後來因為戰事,一直沒顧得上問左紜蒼。我看看天,夜色正濃,自言自語地搖頭道:“算了,明日再問吧。”

湯蘩驚叫:“霍小茴,矜持!矜持,你懂不懂?”

“啊?”

“你怎麼也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就算要與靜王私奔,也請你按捺住些!”湯蘩憤憤不平道。

“啊?”

湯蘩斜瞟我一眼,又道:“你少唬人了,你剛來第一天我就覺著了,就你看靜王那眼神,一汪春水起了波瀾,跟夜裏的貓似的。”說著,她目光又閃爍起來,“原來說話不避俗,倒挺暢快的。”

“啊……”原來湯蘩這個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宮中盛宴一直持續到子時,湯蘩因時辰太晚,便在茗香苑歇下了。越明樓派了一個小太監與我說,讓我與明日辰時在禦書房見駕。

翌日早,我到禦書房的時候,見李辰簷與左紜蒼已然在內。越明樓神色沉靜,看不出一絲端倪。然而他招我來所為何事,我心中自然有數。

在落昌與李辰簷左紜蒼同行之事,連湯蘩這樣的臣女都能探知,更遑論當朝帝王。

我抬眼望去,越明樓氣度軒華的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心中竟不禁有些乍然。

“靜茴公主。”越明樓開門見山:“要毀棄婚約需要付出代價。”

我頓時呆住。誰說他體力不支,精神不濟,恒梁要改朝換代。我看他老奸巨猾得很。

然而先前在腹中輾轉千般思慮,都被他這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天下初定。恒梁落昌要取信於百姓。”越明樓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笑意,“你與紜蒼婚期已定,儲君不久後要繼承帝位。你若此時悔婚,讓天下人怎麼想?”

他步步緊逼,直接將弊端挑明。我咬了咬牙,決定實話實說:“我嫁過來,不過是一枚讓皇上牽製落昌的棋子。”

越明樓的眼睛眯縫起來,仍舊洞若觀火地盯著我。

“皇上原先不願與落昌聯盟,是因為懷疑其根本目的是為了削弱恒梁的勢力,罷黜朝中一半臣子。而我爹是落昌第一朝臣,權傾天下,若我嫁過來,皇上你便有了牽製落昌的棋子在手。”

“如今,梁脩貞元的野心被撲滅,恒梁落昌元氣皆傷,加上三十年不動兵的協約。皇上,霍小茴這顆棋子作用已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靜茴,你這是在向朕邀功?”

左紜蒼與李辰簷同時抬頭望向越明樓。

“小茴不敢。”我低頭道。

越明樓看了我良久,忽然慢悠悠道:“紜蒼說,靜茴公主愛憎分明,敢作敢當。我看確是如此。辰簷說,霍小茴為人單純直爽,雖心思清明,但容易闖禍,又有些糊塗,沒有人看著不行,我看倒是他多慮了。”

越明樓與我說話時,眼神卻落在李辰簷身上:“依朕看來,即使有人看著,你霍小茴一樣無法無天,你可知當眾頂撞聖上,毀棄皇家姻親是何等罪名?!”

“我……”我心中駭動,咬牙低頭認錯,“小茴知罪。”

禦書房中一片靜默。良久,越明樓的聲音又悠然傳來。

“你且說說,你打算如何?”

我捏了捏汗濕的手掌,心道士可殺,誌不可奪,驀然抬首道:“我打算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