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王國維談美學:一切之美,皆形式之美也(2)(3 / 3)

“可愛玩而不可利用者,一切美術品之公性也。優美與宏壯然,古雅亦然。而以吾人之玩其物也,無關於利用故,遂使吾人超出乎利害之範圍外,而惝恍於縹緲寧靜之域。”王國維的超功利思想在這一段話中進一步體現。他認為隻有“超出乎利害之範圍外”,才能獲“縹緲寧靜之域”。因而,在他看來,古雅之美是一種來於生活但高於生活的純藝術之美,一種遠離物欲的人生崇高境界之美。

“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哪個更美?

在《人間詞話﹒三》中,王國維寫道:“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有我之境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無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古人為詞,寫有我之境者為多,然未始不能寫無我之境,此在豪傑之士能自樹立耳。”王國維把藝術分為了“有我”和“無我”兩種境界,而且他把文學藝術上升到了美學的高度。那麼,什麼是“有我”和“無我”之境呢?先看他舉的例子。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這一句重在一“問”字,問的目的是在求答,是在索取,“花不語”過後,問之人隻能無奈地看著紛紛飄蕩的花兒“飛過秋千去”。問之人並沒有達到目的。再看“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帶給人的是孤寂、淒涼、冷清和遲暮的傷感。王國維把這些境界稱為有我之境。可見,有我之境中,人的心是隨著景物的變化而變化的,“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也就是說,景物是會影響到人的。從寫作角度來看,作品中就會帶上作者個人的感情色彩。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一句中,人物的行為在“采”,屬本心有意而為,在這一過程中,他“見南山”則純屬無心之舉,正所謂悠然自得。另一句“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中,“寒波”帶給人的本是冷清無生氣的感受,可他與“澹澹”連在一起(澹澹,指水波湧動活躍之意),帶給人的就沒冷清之感了,有的隻是頗含熱情意味的活力。“白鳥”,往往寓白頭翁之意,和時光流逝連在一起,古人有雲:“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因而,“白鳥”帶給人的往往是一種時不我待的焦慮以及對歲月凋零的嗟歎。但是,這裏他和“悠悠”連在一起,把觀者的情感置於景之外,正所謂絲毫塵事不相關。王國維把這些境界稱為無我之境。可見,無我之境中,“我”的心境已超然於物外,已與自然融為一體了,分不清哪個是“我”,哪個是物了(“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也就不會受到外在的境的影響,完全是不染塵凡。

另外,王國維關於“有我”和“無我”之境,還有上麵業已提及的“無我之境,人惟於靜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美,一宏壯也”。從美學角度,他給出的結論是:有我之境宏壯,無我之境優美,隻有豪傑之士能自樹“無我之境”。由此不言自明的是,“無我之境”比“有我之境”更美。

有關王國維的“境界”說,一直以來研究它的學者比比皆是,而且他們的研究著述也頗豐。雖然學者們對王國維的附和讚同之聲不絕於耳,但同時,批評置疑之聲也時有所聞。此處不鸚鵡學舌,而僅追隨王國維美學思想的觀點,對他得出“無我之境”比“有我之境”更美的一些認知做些解讀。

在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以及《古雅》等著述中,他的“藝術之美之所以優於自然之美者,全存於使人易忘物我之關係也”觀點和“古雅之致存於藝術而不存於自然”屬“形式之美之形式之美”觀點是一致的,其所要表達的物我兩忘之境和來於現實但高於現實的藝術之境,其實都是“無我之境”。而這種“無我之境”,是與他超功利的思想精神和不為物擾、不為人拘的心性是一致的。或者說是他超功利思想的理論化反映。粗看起來,這種“無我之境”所涉及的是藝術層麵,屬美學思想範疇,但藝術終也是現實的反映。更何況文如其人。因而,他這種一以貫之的“無我之境”實可說是他的畢生的人生夢想和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