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來到新世界(3)(2 / 3)

“老克勞福德在匡蒂科國家警察學院教過我課,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一個了不起的人。你既然是他打發來的,準是很內行——繼續談嗎?”

“請吧,治安官。”

治安官從胸前衣兜裏取出一個筆記本。“這個被箭射穿腦袋的人叫唐尼·利奧·巴伯,32歲,住在卡梅倫的特雷爾恩德公園的拖車裏。我沒有發現他是做什麼工作的。4年前他因為傷害罪被空軍開除,有一張聯邦航空局機身和動力廠的退役證書,做過飛機機械師。因為在城市範圍開槍而繳納過一次行為不端罰款,上一個狩獵季因為刑事犯罪又繳納過一次罰款。還在薩米特縣因偷獵野鹿在法庭上承認有罪,那是什麼時候,威爾伯恩?”

“兩個狩獵季以前。他剛剛取回了許可證。他在局裏是有名的。他打獵物,如果沒有倒,就懶得去追,又去等後麵的……有一次——”

“說說你今天的發現吧,威爾伯恩。”

“晤——今天早上7點左右,我沿著縣47號公路巡邏,在橋西大約一英裏的地方佩克曼老頭打旗讓我停下了。他氣喘籲籲捂住胸口,隻能一個勁張嘴閉嘴,指著那邊的樹林。我在密林裏走了,啊,大約不到150碼,就看見這位巴伯靠在樹上,腦袋上插了一枝箭。那隻鹿也在那兒,帶著箭。至少是昨天死的,已經僵硬了。”

“從僵硬的情況看,我認為最遲也是昨天淩晨死的。”霍林斯沃思醫生說。

“晤,狩獵季從今天早上才開始,”漁獵執法官說,“這個唐尼·巴伯帶了個上樹架,還沒有安裝。好像他昨天到那兒去是想為今天做準備,再不然就是去偷獵。否則我就不明白他帶了箭去幹什麼了——如果隻是安上樹架的話。這時候這頭漂亮的鹿來了,他按捺不住了——這種情況我見多了,普遍得像野豬的腳印一樣。然後,他正在割肉時,另外一位來了。我從腳印看不出什麼來,那裏下了場大雨,地上的痕跡當時就給衝幹淨了——”

“因此我們照了幾張照片,把屍體拉了回來,”杜馬治安官說,“林是佩克曼老頭的,這個唐尼從他那兒合法取得了兩天狩獵租賃權,從今天開始,有佩克曼的簽字。佩克曼一年總要出租一回。他登廣告,並承包給據客。唐尼在背包裏還有一封信,上麵說,祝賀你獲得了獵鹿租賃權。那些紙都是濕的,史達琳小姐。沒有不利於我們轄區的人的證據,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需要到你們的實驗室去做指紋鑒定。還有箭,我們到的時候全都濕了。我們盡可能沒有碰這些東西。”

“你想把箭拿走嗎,史達琳特工?你覺得我怎麼取出來最好?”霍林斯沃思醫生問。

“如果你用牽引器拽住箭,從帶羽毛的這一側貼近皮膚將它鋸成兩半,再把另一頭推出來,我會用金屬絲以絞擰的方式將它們固定在我的板上。”史達琳說著打開了她的箱。

“我覺得這人沒有搏鬥過,但是你需要從指尖上刮下來的東西嗎?”

“我倒想剪下指甲去做DNA鑒定,我用不著標明來自哪根手指。但是如果你願意,最好把一隻手的和另一隻手的分開,醫生。”

“你能夠做PCR-STR①嗎?”

①一種DNA鑒定的先進技術,直譯為聚合的鏈反應—短縱列重複檢驗。

“主實驗室能做。我們三四天就可以有結果給你,治安官。”

“你們自己能化驗那鹿血嗎?”穆迪執法官問。

“不能,我們隻能說那是動物血。”史達琳說。

“但是如果你在某個人家的冰箱裏發現了鹿肉,你怎麼辦?”穆迪執法官提議道,“那時候你就得查出那肉是不是這隻鹿的肉,對不對?我們有時候為處理偷獵案件,是靠血樣區別不同的鹿的。沒有兩頭鹿的血是相同的。你沒有想到過這一點,是吧?我們得把血樣送到俄勒岡州波特蘭市的俄勒岡獵物與魚類研究心去,你隻要耐心等待,他們就會給你答案。他們的回話是,‘這是一號鹿’,他們會說,或者就叫它‘A鹿’,附上一個很長的個案號,因為,你知道,鹿是沒有名字的。這事我們了解。”

史達琳喜歡穆迪那張飽經風霜的老人的臉。“我們就把這鹿叫‘無名鹿’吧,穆迪執法官。知道俄勒岡的事會有用處的,我們也許要與他們打交道,謝謝。”她說著對他笑了,笑得他紅了臉,揉著帽。

她低頭在口袋裏找東西時,霍林斯沃思醫生出於消遣的目的,研究著她。她在跟老穆迪說話時臉上曾煥發出光彩,她麵頰上的美人痣很像是燒過的火藥。他想問一問,考慮後又沒有問。

“你把那些紙放在什麼裏麵了,不會是塑料袋吧?”她問治安官。

“褐色的包裝紙袋,放在這種紙袋裏是不會有妨害的。”治安官用手揉著後頸窩,看著史達琳。“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電話上找你們,為什麼要找傑克·克勞福德到這兒來嗎?我現在想起你是誰了,很高興你能采。在這個屋外麵沒有誰提起過食人魔這個詞,因為消息一傳出去,新聞界就會把樹林踏成平地。我隻告訴他們這很可能是一次狩獵事故。他們可能會聽說有個屍體給肢解過,但不會知道唐尼·巴伯的肉被割了去吃。食人魔不是那麼多的,史達琳特工。”

“不多,治安官,不會有那麼多。”

“幹得大幹淨利落。”

“是的,長官。”

“我可能是因為報上談他談得很多才想起他來的——你覺得這案像漢尼拔·萊克特幹的嗎?”

史達琳望著一隻盲蜘蛛躲進空解剖台的排水槽。“萊克特博士的第6個被害人就是個弓箭獵手。”

“他吃他沒有?”

“那個人倒沒有吃。他把他吊在了一麵配掛板①牆上,身上留下各種傷,像世紀的一幅醫藥插圖,叫做《受傷的人》。他對世紀的東西很感興趣。”

①上有孔洞可裝掛物釘掛放物品的板。

病理學家指著攤開在唐尼·巴伯背上的肺說:“你剛才說這是一種古老的儀式?”

“我覺得是的。”史達琳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萊克特博士幹的。如果是他,這種切割屍體的做法就不是崇拜儀式——這種擺法不是強迫性觀念所致。”

“那是什麼呢?”

“是心血來潮,”史達琳說,思考著這說法是否準確,“是心血來潮,上一次他被抓住就是因為心血來潮。”

第五十章

DNA實驗室是新的,帶著新的氣息,裏麵的人也比史達琳年輕。這種情況她得適應,一想起來便一陣難受——她很快又要大一歲了。

一個名牌上寫著A.本寧的年輕女人,簽收了史達琳拿來的兩枝箭。

A.本寧一見史達琳證物板上的兩枝箭是用金屬絲擰絞的方法固定的,便明顯地露出放心的神情,這說明她過去接收證物時有過不愉快的經曆。

“你不會想知道我有時打開這些東西時看到的是什麼,”A.本寧說,“你必須理解我無法告訴你任何東西,比如說在5分鍾之後——”

“用不著。”史達琳說,“沒有萊克特博士的RFLP①做比對,他逃走的時間又太長,物證又被汙染了,有上百人經手過。”

①DNA的一種特征,用做傳統的鑒別技術。

“實驗室時間太寶貴,不能夠每個樣品都檢驗,比如從汽車旅館送來14根頭發,能夠都做嗎?如果你給我帶來的——”

“聽我說完你再說。”史達琳說,“我已經要求意大利的警察局把他們認定是屬於萊克特博士的牙刷送來。你可以從牙刷上弄下麵頰的上皮細胞,你可以同時做RFLP和短縱列重複檢驗。這枝弩箭在雨裏淋過,我很懷疑你能從它得到多少東西,但是你看看這兒——”

“對不起,我覺得你沒有理解——”史達琳勉強笑了笑。“別著急,A.本寧,我們會合作得很愉快的。你看,兩枝箭都是黃色的,管箭也是黃色的,是因為經手工塗過色,塗得不壞,但是有點花。你看這兒,顏料上那東西像什麼?”

“也許是從刷上落下的毛?”

“也許。但是你看它,一頭卷了起來,尖上還有個小球。說它是睫毛怎麼樣?”

“要是有毛囊的話——”

“對。”

“你看,我可以做PCR—STR檢驗——三個顏色同時做——一次在凝膠的同一行裏給你找三個DNA點。上法庭需要13個點,但是要查明是不是他,隻需兩三天。”

“A.本寧,我早知道你是會幫助我的。”

“你是史達琳,我是說史達琳特工。我不打算一開頭就處於不利地位——我見過許多警察送來的糟糕的物證——和你沒有關係。”

“我知道。”

“我以為你年齡要大一些呢。姑娘們——女同胞們都聽說過你的事,我是說每個人都聽過,但是你有點——”A.本寧向別處看去,“——有點特別,在我們看來。”A.本寧伸出她那胖乎乎的小大拇指。“祝你在那另一個人身上走運,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說的話。”

第十章

梅森·韋爾熱的大管家科德爾身材魁梧,濃眉大眼,若是臉上多點生氣,也算得上漂亮。他37歲,再也無法在瑞士的保健行業裏工作了,或者說在瑞士再也找不到與兒童接觸密切的工作了。

梅森給了他很高的報酬,讓他負責側翼樓,管理他的護理和膳食。他發現科德爾絕對可靠,而且無論什麼事都辦得到。科德爾曾經在監視器上看見過梅森接見小孩時的殘忍行為,那是任何人看了都會憤怒或流淚的。

今天科德爾有點擔心他唯一感到神聖的東西了:錢。

他在門上敲了兩下,那是梅森所熟悉的,然後走進了屋。屋裏除了魚缸的微光,一片漆黑。海繕知道是他來了,從洞裏抬起頭期待著。

“韋爾熱先生?”

一會兒功夫,梅森醒了。

“我得跟你談一件事。我這個禮拜要在巴爾的摩付一筆額外的費用,給我們以前談過的那個人。倒不是什麼緊急情況,不過還是小心為宜。那個黑孩富蘭克林吃了點耗藥,這星期上半周病情危急。他告訴繼母說是你讓他毒死貓的,以免它受到警察的折磨。因此他就把貓給了一個鄰居,自己把耗藥吃了下去。”

“那太荒唐,我跟這事沒有關係。”

“當然荒唐,韋爾熱先生。”

“誰在抱怨?是給你孩的那個女人嗎?”

“就是她,我們馬上得給她錢。”

“科德爾,你沒有騷擾過那小混蛋嗎?他們在醫院從他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找到,對不對?我會查出來的,你知道。”

“沒有,先生。在你家裏?從來沒有,我發誓。你知道我不是傻瓜,我愛我的工作。”

“富蘭克林在哪兒?”

“馬裏蘭慈善救濟醫院。他出院以後就去了一個集體家庭。你知道原來跟他一起生活的女人因為吸大麻被從領養名單上除了名。抱怨你的就是她。我們說不定得跟她打交道。”

“吸毒的黑鬼,出不了大事的。”

“她現在還不知道找誰告去,可我覺得她需要小心對付,很麻煩。那個福利工作人員想讓她閉上嘴巴。”

“這事我考慮一下。你去處理福利人員的事吧。”

“給她1000美元?”

“不過要讓她明白隻能給她那麼多了。”

瑪戈·韋爾熱躺在黑暗裏梅森的長椅上,臉上有幹掉的淚痕。她聽見了科德爾跟梅森的談話。她曾經跟梅森爭論過,但是梅森睡著了。梅森顯然以為她走掉了。她張開嘴,不讓呼吸出聲,讓自己的呼吸跟梅森呼吸器的噝噝聲同步。科德爾離開時屋裏有灰色的光閃動。瑪戈在長椅上躺平了身,等了幾乎20分鍾,直到氣泵降到了梅森睡眠的節奏才離開了屋。海鱔看見她走掉,梅森卻沒有。

第十一章

瑪戈·韋爾熱經常跟巴尼—起消遣。兩人談話不多,但會在娛樂室—起看足球賽,看悴普森一家》①,有時聽教育電視裏的音樂會,也一起看《我,克勞迪厄斯》連續劇②。若是巴尼值班錯過了一兩集,兩人就租片來補上。

①美國一部家喻戶曉的卡通片。

②1976年英國廣播公司與倫敦影業有限公司共同製作的一部13集的電視係列劇,由羅伯特·格雷夫斯的同名小說及續篇《克勞迪厄斯》改編而成。

瑪戈喜歡巴尼,她喜歡像男人一樣跟他來往。巴尼是她所認識的人裏唯一那麼酷的人,非常瀟灑,還有點超脫,這也叫她喜歡。

除了電腦科學教育,瑪戈接受過良好的科教育,·巴尼卻是自學成材,他的意見從幼稚的到深刻的都有,瑪戈可以給他說的話提供背景資料。瑪戈的教育是一片由理智界定的廣闊平原,但是那平原故在她那心靈上卻如地平學說的世界擱在烏龜背上。

為蹲下來尿尿的笑話瑪戈·韋爾熱讓巴尼付出了代價。她相信自己的腿比他有力,時間證明了她是對的。她做輕量舉重時裝出有困難的樣,引誘巴尼跟她拿壓腿打賭,贏回了她那100美元。她又進一步利用自己體重較輕的優勢,跟他賭單手俯臥撐,也贏了他。但是她隻賭右臂不賭左臂,因為左臂在少年時跟梅森扭打受過傷,力氣差一些。

有時到了晚上,巴尼服侍完梅森,兩人就在一起鍛煉,在長椅上彼此保護。他們做得很認真,除了喘氣,都不大出聲。有時兩人隻彼此說聲晚安,她拿起運動提包就往側翼樓外的家庭住宅區走去。

今晚瑪戈離開梅森的屋便徑直來到黑色與鉻鋼結構的健身房,眼裏還有淚痕。

“嗨,嗨,”巴尼說,“你沒事吧?”

“家長裏短的廢話,我能告訴你什麼?我沒事。”瑪戈說。

她練得像魔鬼一樣不要命,舉得很重,次數又多。

巴尼有一回走了過來,給她取下一個鈴片,搖了搖頭。“你會弄成撕裂的。”他說。

瑪戈還在使勁踏著自行車,巴尼卻練完了,站到了健身房冒著熱氣的龍頭下,讓熱水把一天的疲勞衝進洞去。那是一種公共淋浴,頭頂有四個噴頭,還有幾個噴頭衝洗腰部和大腿。巴尼喜歡同時開兩個噴頭集衝他那碩大的身體。

巴尼很快便被霧氣包圍了,雲遮霧障,除了衝擊著他頭部的水之外,一切都模糊了。巴尼喜歡在淋浴時思考:雲遮霧障——《雲》①——阿裏斯托芬——萊克特博士關於蜥蜴向蘇格拉底撒尿的解釋。他忽然想起,在萊克特博士用邏輯的無情重錘敲打他之前,像德姆林那樣的什麼人就會把他折騰個夠了。

①古希臘喜劇作家阿裏斯托芬的喜劇。

巴尼聽見另外一個噴頭噴水時,沒怎麼去注意,隻繼續擦著身。別人也到這裏來使用健身房,但大都是在淩晨或黃昏。在健身房公共淋浴下不去理會別人衝淋是男性的禮貌,但巴尼卻在猜想著那人是誰。他希望那不是科德爾,科德爾叫他惡心。別的人晚上用這設備的很少。是誰他媽的在衝淋呢?巴尼轉身讓水衝著自己的後頸窩。蒸汽氤氳裏出現了附近那人的部分身體,像在漆成白色的牆壁上畫的壁畫。這兒是一個寬大的肩膀,那兒是一條腿。一隻秀美的手擦洗著頭頸和背,珊瑚色的指甲。是瑪戈的手!腳趾也塗了指甲油,是瑪戈的腿!

巴尼回頭對有節奏地衝擊著自己的水柱做了個深呼吸。隔壁那人影轉動著身,專注地搓洗著。

巴尼竭盡全力做了個深呼吸,屏住氣不放……他發現自己出了問題。由於艱苦的鍛煉,瑪戈全身肌肉鼓凸,明亮得像馬。巴尼的興趣越來越明顯,於是對她背轉了身。他也許可以不理她,直到她走掉。

隔壁的水停了,但是聲音傳來了,“嗨,巴尼,愛國者漲了多少?”

“據我的人看……你可以買邁阿密五點五。”他回頭一望。

她在巴尼濺出的水邊擦著身,頭發貼在臉上。此刻她容光煥發,淚痕沒有了。瑪戈的皮膚非常美。

“那麼你是打算買進?”她說,“朱迪辦公室的集資已經……”

下麵的話巴尼再也聽不進了。他心慌意亂,很為尷尬。那種冰涼的感覺襲來,他對男性從來沒有感到過興趣,但是瑪戈雖有一身肌肉卻顯然不是男性,他喜歡她。

該死的,她怎麼跑到這兒來跟我一起衝淋浴?

他關上水,**地對著她,想也沒想就把大手伸到她麵頰上。“天呀,瑪戈!”他說,氣堵在了喉嚨裏,聲音沙啞著。

她低頭去看他。“該死,巴尼,可別……”

巴尼伸長脖,彎過身去,想在她臉上任何地方輕輕地親一下,而不讓自己碰到她的身,可終於碰到了。瑪戈退縮了,用前臂一下擋住了他那寬闊的胸膛,那得要路防衛才抵擋得住。他雙腳一虛,一屁股坐到淋浴間的地麵上。

“你個龜孫,”她噝噝地叫道,“我早該知道的。同性戀!……”

巴尼翻身站起,出了淋浴室,沒有擦幹便穿上了衣服,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健身房。

巴尼的住地跟大樓分開,是過去的馬廄,石板蓋頂,現在成了車庫,閣樓上是公共住房。夜間很晚了,他還在便攜式電腦上敲著,讀著網上的函授課。有個壯實的人上樓梯來了,他感到地板的震動。

有人輕輕地敲門,他開了門。瑪戈站在那裏,裹著厚運動衫,戴著錐形編織帽。

“我能進來一會兒嗎?”巴尼望著自己的腳,好一會兒才從門口讓開身。

“巴尼,嗨,我對浴室那事感到抱歉。”她說,“我心裏有點亂,我是說,我不痛快,就亂。我希望做朋友。”

“我也希望。”

“我原來以為我們可以成為一船的好朋友的,你知道。”

“瑪戈,沒事,我說過我們要做好朋友,可我不是他媽的太監。你跑來跟我一起洗淋浴,見鬼。我覺得你很漂亮,就控製不住了。你光著身進了淋浴,我看見了我真正喜歡的兩個東西。”

“我,還有女人的身體。”瑪戈說。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都吃了一驚。

她撲上前來摟住了他,身體差的人是會給這一摟摟傷的。

“聽著,我要是非得嫁個男人不可的話,那就必定是你。可這事我已經沒有份了,的確沒有份了,現在沒有,以後也決不會有。”

巴尼點了點頭。“這我知道,我剛才忘了。”

兩人互相摟著靜靜地站了一分鍾。

“你想做朋友嗎?”她說。

他想了一分鍾。“想。但是你得幫我一點忙。協議是這樣的:我要花大力氣忘掉我在淋浴時看見的東西,你也別再讓我看見,你也別讓我看見胸部。怎麼樣?”

“我可以做個好朋友,巴尼。明天到我屋裏來吧,朱迪下廚,我也下廚。”

“好的,但是你們下廚都不會比我強。”

“比試比試看。”

第十二章

萊克特博士迎著亮光舉起一瓶被得呂斯堡酒。一天以前他就把酒瓶豎直了,以免酒有沉澱。他看了看表,認為開瓶時間已到。

他認為這是一次嚴重的冒險,隻要有可能他是想回避的。他不願操之過急,他想欣賞那酒倒在晶質玻璃杯裏的色彩。塞要是揭得太早就太可惜了!他認定那神聖的馨香不應該在傾倒時散失。光線表明有了一點沉澱。

他像鋸開人的顱骨一樣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塞,把酒放到了傾倒器裏。傾倒器是用曲柄和螺絲驅動的,能夠把瓶按細致的刻度傾斜。先讓帶鹹味的海風吹吹吧,然後再決定怎麼辦。

他堆起一堆疙疙瘩瘩的木炭,燃起了火,然後給自己調了杯飲料,那是利萊酒。加冰塊,再加一片橙,做時想著幾天來熬成的湯汁。萊克特博士的湯汁製作師承大仲馬神來之筆。3天前從獵鹿森林回來,他又在湯鍋裏加了一隻烏鴉,一隻叫杜鬆填得滾瓜流油的烏鴉。小片小片的黑色羽毛在海灣平靜的水上遊泳。他留下了初級飛羽做撥弦古鋼琴的琴撥。

①法國產的一種開胃酒。

現在萊克特博士砸碎了杜鬆,開始在銅煎鍋裏煎冬蔥。他用一根棉帶把一包新鮮的調料係好,打了一個漂亮的外科手術結,放在有柄小鍋裏,澆了一瓢湯汁上去。

萊克特博士從陶罐裏取出裏脊肉,那肉鹵成了黑色,滴著汁。他把肉拍拍幹,再把尖的一頭折回去,係好,讓它橫豎一樣大。

木炭堆成兩層,正形成高熱區,不一會兒功夫火已燃旺。裏脊肉在鐵鍋裏噝噝地響了起來,藍色的煙霧飄過花園,宛如在隨著萊克特博士揚聲器裏的音樂飄揚。他演奏的是亨利八世的動人的樂曲:《若讓真愛統治》。

深夜,萊克特博士演奏著巴赫,他的唇上染著彼得呂斯堡酒的紅色,燭台架上擱著一杯蜂蜜色的依甘堡酒。他的心裏是史達琳在穿過樹奔跑,鹿在她前麵驚起,奔上山坡,從靜坐在坡上的萊克特麵前經過。跑著跑著,他進入了《戈德堡變奏曲》的《第二變奏》,燭光在他彈奏著的雙手上閃動——幾個樂句,一片血淋琳的雪地,幾顆肮髒的乳牙,這回是一閃而過,隻有一個聲音是明確的,一枝弩箭駕的一聲響,射進了腦袋——於是我們又有了歡樂的森林,流瀉的音樂和史達琳。史達琳被花粉樣的光點勾勒出輪廓,跑得看不見了,她那“馬尾巴”蹦跳著,像鹿毛茸茸的尾巴。然後,萊克特博士一氣嗬成奏完了全曲,再沒有受到幹擾。曲終後甜蜜的寂靜仿佛依甘堡酒一樣香醇。

萊克特博士舉杯對著燭光,燭光在酒杯後閃動,有如陽光在水上熠耀,而那酒則如克拉麗絲·史達琳皮膚上的冬日陽光。史達琳的生日快要到了,博士思考著,他不知道是否有一瓶在史達琳的生年釀造的依甘堡酒。說不定有份禮物已為三周後就要跟耶穌的壽命一樣長的克拉麗絲·史達琳準備好了。

第十三章

萊克特博士高舉酒杯麵對著燭光的時候,A.本寧正在DNA實驗室裏高舉最近一次的凝膠,麵對著燈光,觀察著有紅、黃、藍色斑點的電泳線。檢驗品取自牙刷上的表皮細胞,牙刷是從卡波尼邱宅取到,用意大利政府的外交郵袋送來的。

“晤,晤,晤,晤,晤。”她說,立即給匡蒂科的史達琳打去了電話。

回話的是埃裏克·皮克福德。

“嗨,我能跟克拉麗絲·史達琳說話嗎?”

“她出去了,要在外麵一整天。我值班,有事要我效勞嗎?”

“你有她的手機號碼嗎?”

“她正在另外一條電話線上。你有什麼事啊?”

“請你告訴她我是DNA化驗室的A.本寧,請告訴她牙刷和弩箭上的睫毛是同一個人的,那人就是萊克特博士。讓她給我來電話。”

“請把你的分機號給我。我立即告訴她,沒有問題。謝謝。”

史達琳並不在另外一條電話線上。皮克福德給在家的保羅·克倫德勒打了電話。

史達琳沒有給檢驗室的A.本寧去電話,本寧有些失望。她額外花了不少時間。本寧在皮克福德給在家的史達琳去電話以前早就回家去了。

梅森比史達琳早知道一個小時。

梅森跟保羅·克倫德勒簡短地說了幾句,說得閑,等著送氣來。他心裏十分明白。

“是把史達琳放出去的時候了,要在他們開始考慮放出史達琳做誘餌之前。今天是星期五,你有一個周末的時間。開始吧,克倫德勒,把廣告的事透露給瀆職辦,把她趕出去。是她滾蛋的時候了,克倫德勒,是嗎?”

“我希望我們能夠——”

“你隻要去做就行了,在你接到下一張從開曼群島寄來的圖畫明信片時,郵票底下將寫有一個完整的新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