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就——”克倫德勒說著,聽見了撥號的聲音。
那簡短的談話叫梅森特別疲倦。
最後,在沉入斷斷續續的睡眠之前,他叫來了科德爾,對他說:“通知他們把豬運來。”
第十四章
要違背差不多是野生的豬的意誌把它們運走,可比綁架人費力多了。豬比人更難控製,大豬的力氣比人還大,又不怕槍支威脅。你如果不想讓肚和腿給戳破,就得提防它們的獠牙。
長獠牙的豬有一種本能:在跟直立的動物如人或熊戰鬥時,總想去戳破對方的肚。它們的天性倒不想咬斷腳筋,但是可以很快就學會。
你要想保證豬不死,就不能用電擊把它打昏,因為容易造成對豬來說是致命的冠狀動脈抽搐。
豬總管卡洛·德奧格拉西亞斯具有鮮魚的耐性。他曾經實驗過拿他準備在萊克特博士身上使用的亞噻撲羅瑪嗪做動物的鎮靜劑。現在他確切地知道了要讓一頭100公斤的野豬鎮靜下來需要多少劑量,也知道要隔多久注射一次才能讓它在14小時之內保持安靜,而不至於導致長期的不良後果。
韋爾熱·梅森是牲畜進出口的大戶,在配種實驗上又長期跟農業部合作,這就為他進口這批豬鋪平了道路。他們按規定把17—129號獸醫檢驗表和撒丁島的獸醫保證書電傳到馬裏蘭州利伏黛爾的動植物檢驗心,再附上卡洛需要的50管冷凍精液的運輸費39.5美元。
回的電傳送來了豬和精液入境許可證,附有常規的基韋斯特①豬免檢證明和一份確認書,說明他們會派一位檢疫員到巴爾的摩—華盛頓國際機場來登機卸豬。
①美國佛羅裏達州西南部城市。
卡洛和他的助手皮耶羅·法爾喬內和托馬索·法爾喬內弟兄把豬籠放到了一起。全都是高檔的豬籠,兩頭有滑門,裏麵鋪了沙和墊。到最後一分鍾他們又想起了那麵妓院的鏡,把它也拿了來。豬映在洛可可式鏡框裏的影像叫梅森覺得非常好玩。
卡洛仔細給16頭豬使用了麻醉劑——5頭在同一個欄裏養大的公豬和11頭母豬,全都沒有發情,其一頭懷有身孕。豬失去知覺之後他曾仔細檢查過它們的身體,用指頭試過牙齒和巨大的獠牙尖,又把那猙獰的豬臉捧在手裏,望著昏沉的小眼睛,聽了呼吸道,確信沒有問題,再把它們那些小巧的腳踩捆住,這才拉上帆布,將它們送進豬籠,關緊滑門。幾輛卡車被壓得直呻吟,從真納爾真圖山開到了卡利亞裏。機場裏已有一部噴氣運輸機等著,那是弗利特伯爵①航空公司的空客車,原是運輸比賽用馬的專用機,通常用於來回運輸美國馬匹到迪拜去參加賽馬。這回它運了一匹馬,是在羅馬接收的,可那馬嗅到了豬的野氣,在墊得厚厚的馬廄裏又是嘶叫又是尥蹶,怎麼也安靜不下來。最後他們隻好把它弄下飛機留在了羅馬。後來梅森付了很大一筆錢,把馬運回給了主人,為了避免打官司還給了一筆賠償費。
①弗利特伯爵(1940—1973),美國良種賽馬。
卡洛跟他的助手們一起坐在有氣壓調節的貨艙裏。在洶湧的海洋上空他每過30分鍾就對每隻豬進行一次檢查。他把手放到滿是鬃毛的體側,感覺它那怦怦跳動的野蠻心髒。
即使16隻豬都健康而且饑餓,也不能指望它們一頓筵席就把萊克特博士吃光。它們吃光製片人用了一天功夫。
梅森要讓萊克特博士在第一天看著豬吃掉自己的雙腳,然後用生理鹽水滴注維持他的生命,度過一夜,等著再做第二次美味。
梅森答應讓卡洛和他在一起待一個小時。
在吃第二餐美味時豬可能在一小時之內把他掏空,吃掉內髒和臉。等第一輪最大的豬和懷孕的母豬吃得心滿意足退席之後,才上下一輪。那時熱鬧也就看完了。
第十五章
巴尼從沒有來過倉庫。他從觀眾席下的側門進去——觀眾席從三麵包圍了一個舊時的展牲場。此刻展牲場仍有一種期待的氣氛,空曠而寂靜,隻有梁上幾隻鴿在咕咕地叫。拍賣台後麵是敞開的倉庫,巨大的雙扇門開著,裏麵是倉庫和飼料室。
巴尼聽見有人在叫:“喂。”
“在飼料房裏,巴尼,上來吧。”是瑪戈渾厚的聲音。
飼料室是個快活的地方,周圍掛著留頭和線條優美的鞍鎔之類,彌漫著皮革味。屋簷下的窗戶滿是灰塵。陽光瀉入,蒸騰得皮革和幹草氣味更強烈了。一側的閣樓門敞開著。裏麵是倉庫的幹草樓。
瑪戈在收拾馬梳和套馬索。她頭發的顏色比幹草還淺,眼睛是蓋在肉上的“驗訖”印章的那種藍色。
“嗨。”巴尼在門口說。他覺得那屋有點像舞台布景,是專為來玩耍的孩們搭建的。那麼高敞,陽光從高聳的窗戶斜照進來,像個教堂。
“嗨,巴尼,別走,我們20分鍾就吃。”
朱迪·英格蘭拉姆的聲音從上麵的幹草樓傳來。“巴尼——早上好,等一會兒瞧我們午吃什麼!瑪戈,你想到外麵去吃嗎?”
瑪戈和朱迪有個慣例,星期總把各種舍得蘭馬梳理一番,準備給孩們騎,而且帶午飯來吃野餐。
“咱們到倉庫南邊的太陽底下吃去。”瑪戈說。
每個人都似乎過分快活。像巴尼這樣有醫院經驗的人知道,過分快活對快活的人並不吉利。
牆壁上略高於人頭的地方掛了一個馬頭骨,它俯瞰著飼料室,戴著眼罩,垂著韁繩,韋爾熱家的賽馬旗搭在上麵。
“那是快影,在1952年的洛奇波爾大獎賽上得過獎,是我爸爸唯一得過獎的馬。”瑪戈說,“它太不值錢,不值得剝製成標本。”她抬頭看了看骷髏頭,“跟梅森像極了,是吧?”
屋角有一個鼓風爐和一個風箱。瑪戈在那裏生了一堆小炭火禦寒,上麵放了個鍋,鍋裏煨著什麼,有湯的氣味泛起。
工作台上有全套的馬掌匠工具。她抓起一把錘,是那種錘頭重把手短的馬掌匠錘。瑪戈憑她那粗壯的胳臂和結實的胸膛可以當馬掌匠,憑她那特別突出的胸肌也可以做鐵匠。
“你可以把毯扔給我嗎?”朱迪對下麵叫道。
瑪戈拿起一疊洗好的鞍毯,粗壯的手臂一揮,鞍毯便劃了一道弧線飛上了草料樓。
“好了,我馬上洗幹淨,就去把東西從吉普車上弄下來。我們15分鍾後就吃飯,行吧?”朱迪說著下了樓。
巴尼覺得瑪戈在盯著,便沒有去看朱迪的背影。地麵有許多幹草捆,上麵鋪著毯可以坐。瑪戈和巴尼坐了下來。
“你錯過了小馬駒,它們都到萊斯特的馬廄去了。”瑪戈說。
“我今天早上聽見卡車聲,是怎麼回事?”
“梅森的事。”短暫的沉默。他們一向習慣於沉默,可這一次不習慣了。“好了,巴尼,你已經到了除非做點什麼便再也說不出話的地步,我們倆是不是這樣了?”
“就像鬧了戀愛什麼的。”巴尼說,這種不愉快的比擬懸在空。
“戀愛,”瑪戈說,“我可是為你準備了比戀愛好千百倍的東西,該死的。我們談的是什麼你知道。”
“不算少。”巴尼說。
“你如果不想幹,而後來我們幹成了,你可別到我麵前來後悔,知道嗎?”她拿那馬掌匠錘敲著自己的手心,也許有點心不在焉,同時用藍色的屠夫眼睛盯著他。
巴尼當年見過一些臉色,是靠讀懂其的意思活了下來的。他明白她說的是實話。“我們如果做了是不會後悔的。我可以非常大方一次,但也隻一次。不過一次也就夠了。你知道是多少嗎?”
“瑪戈,我上班時不能出事。我拿他的錢照顧他的時候不能出事。”
“為什麼,巴尼?”
他坐在草捆上,聳了聳巨大的肩膀。“買賣就是買賣。”
“你說那是買賣?這才是真買賣。”瑪戈說,“500萬呢,巴尼。克倫德勒要是出賣了聯邦調查局那個奶,也不過這個價,告訴你。”
“我們談的是從梅森那兒弄到足夠的精讓朱迪懷孕。”
“我們也在談別的事。你知道你如果從梅森那兒弄出了精,卻又讓他活著,他會收拾你的,巴尼。無論你跑多遠也不行。他們會拿你去做他媽的豬食的。”
“我非幹不可嗎?”“你是怎麼啦,巴尼,就像你手臂上的字一樣,SemperFi①。”
①SimperFi,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格言,意思是:永遠忠誠。
“我拿他的錢時就說過要照顧他,那麼在我給他工作時就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你不必……對他做什麼,除了他死去之後的醫療工作。我不能再摸他那裏,不能再摸。也許你需要對付科德爾就行。”
“你要是弄死了梅森,就隻能得到一次精。”巴尼說。
“我們隻要得到5cc。即使精計數低於正常,我們也可以加了稀釋劑試著授精5次。我們可以做到——朱迪家的婦女確定是容易受孕的。”
“你們想過收買科德爾嗎?”
“沒有,他是不會守約的,他的話靠不住。他早晚會出賣我。我不能讓他參加。”
“這問題你倒是考慮過許多。”
“對。巴尼,我要你控製護理站。監視器有錄像帶,每秒鍾都有。但是屏幕上雖看得見,錄像帶卻未必在錄。我們——我把手伸進他的呼吸器罩,使他的胸部無法活動,可是從監視器上看去,呼吸器還在照常工作。等到他的心跳和血壓出現變化時你再跑進來,那時他已經昏死過去。那時你若是想救,怎麼救都行。唯一的條件就是你沒有看見我。我隻是控製他的胸口直到他死去。你搞的屍體解剖夠多的,巴尼,醫生懷疑窒息死亡時,檢查什麼地方?”
“看眼險後是否出血。”
“梅森沒有眼瞼。”
她做過研究,而且她習慣於收買任何東西,任何人。
巴尼盯著她的臉看著,置錘於不顧,做出了回答:“不,瑪戈。”
“我那天要是讓你幹了我,你願不願意?”
“不願意。”
“如果是我幹了你,你願意不願意?”
“不願意。”
“如果你沒有在這兒工作,如果你對他沒有任何責任,你幹不幹?”
“也很可能不幹。”
“是道德還是膽小?”
“不知道。”
“那咱們就弄弄清楚。你被開除了,巴尼。”
他點點頭,並不太吃驚。
“現在巴尼,”她舉起一個指頭放到嘴唇上,“噓——給我一句話。我是否非得告訴你不可,說我能用你在加州的前科要了你的命?用不著我那麼做吧,啊?”
“你雖然不用擔心,”巴尼說,“可我得擔心。梅森是怎麼打發人走的我不知道,也許他們就是失蹤了事。”
“那你也不用擔心。我可以告訴梅森,你得了肝炎。你對他的事知道得很少,隻知道他是在幫助執法——而且他也知道我們了解你的前科,會讓你走的。”
巴尼不知道萊克特博士在心理治療上會對哪一個更感興趣,是梅森·韋爾熱?還是他的妹妹?
第十章
銀色的長運輸車來到麝鼠農莊的倉庫時已是晚上,他們到遲了,感到煩躁。
巴爾的摩—華盛頓國際機場的安排開頭還不錯。到飛機上來的農業部檢驗員例行公事批準了16頭豬起運。檢驗員對豬具有專家的知識,可也沒見過這種模樣的豬。
然後卡洛·德奧格拉西亞斯檢查了卡車。那是一部牲畜運輸車,味道也就像牲畜。過去的許多牲畜在縫隙裏留下了痕跡。卡洛不準豬上車,讓飛機等著,怒氣衝衝的駕駛員、卡洛和皮耶羅找到了另外一部更適宜於運輸豬籠的卡車,又找到了一個有蒸汽管的洗車處,把載貨區用蒸汽衝洗過。
到了麝鼠農莊又遇上了最後一樁討厭事。門衛檢查了卡車的噸位,以一座裝飾性橋的載重極限為理由,不讓他們進去,而要他們走入境車道,穿過國家森林。在高大的卡車走過最後兩英裏時又叫樹枝給掛住了。
卡洛喜歡澇鼠農莊那寬敞於淨的倉庫,也喜歡那部能夠把豬籠輕輕送進馬廄的叉車。牲畜卡車駕駛員拿來了一根牲畜電棍,想找隻豬電一電,看它的麻醉程度,卡洛立即搶走了那東西,而且狠狠地威脅了他,嚇得他連電棍都不敢要回來。
卡洛願意讓凶殘的大豬自己從昏睡裏醒來。不到它們自己站起來有了意識不讓它們出籠。他伯早醒的豬會咬傷還麻醉著的豬。豬隻要不是一起在睡著,任何躺著的東西都能吸引它們去咬。
自從豬群吃了製片人奧雷斯特,又吃了他那嚇得半死的助手之後,皮耶羅和托馬索就得雙倍地小心了。他們再也不能跟豬一起待在圈裏或草地上了。豬並不發出威脅,不像野豬要齜牙咧嘴。它們隻帶著那股令人恐怖的豬勁,一門心思地望著你,向你靠近,等它摸到了足夠近的地方就對你發起攻擊。
跟豬一樣一門心思的卡洛不肯休息。他是直到打著手電檢查完了柵欄包圍的森林牧場才住手的。那牧場跟廣袤的國家森林連成了一片。
卡洛用刀挖掘地麵,檢查了森林牧場的樹木底下。他在泥土裏發現了橡實。他們開車進來時他聽見了鰹鳥叫。毫無疑問,在這片柵欄包圍的樹林裏有白橡樹生長。但是不太多。他不願意讓豬在地麵找到食物,在大森林裏它們是能找到的。
梅森在倉庫敞開的部分修了一道結實的荷蘭式的上下門,跟卡洛在撒丁島的農場上的門一樣。
卡洛可以在這道柵欄的保護之下喂豬,把塞滿死雞、羊腿和菜的衣服扔過柵欄,丟到豬群裏。
這些豬都不馴服,但是不害怕人和嘈雜。即使是卡洛也不敢到欄裏跟它們在一起。豬跟別的動物不同,能爆出點聰明的火花,卻實際得可伯。它們絲毫不懷敵意,隻不過喜歡吃人肉罷了。它們腳步輕得像繆拉的公牛,咬起人來像牧羊犬,繞著養豬人轉起來就有居心叵測的不祥之感。有一回皮耶羅為了搶救一件或許可以再用的襯衫就幾乎給它們吃掉。
這樣的豬是前所未有的。它們比歐洲野豬大,卻同樣凶殘。卡洛覺得它們是自己的作品。他知道它們要幹的事,它們將毀滅的邪惡會給他帶來他終身需要的榮譽。
半夜,倉庫裏的一切都已經入睡:卡洛、皮耶羅和托馬索都在裝飼料的草料樓上睡,連夢都沒有做。豬在豬籠裏打鼾,它們那優雅的小腳開始在夢裏劃拉。有一兩頭還在幹淨的帆布上翻動。賽跑馬快影的頭骨被馬掌匠爐裏的炭火照著,俯嫩著這一切。
第十七章
對於克倫德勒來說,使用梅森的證據攻擊一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是一次飛躍,叫他有點喘不過氣來。如果叫司法部長逮住,他就會像蟑螂一樣被捏碎。
克倫德勒覺得,除了個人所冒的危險之外,毀掉克拉麗絲·史達琳並不像毀掉一個男人那麼難堪。男人要養一家人——克倫德勒自己就要養一家人,和他們一樣地貪婪而忘思負義。
史達琳肯定是要滾開的。要是讓她再幹下去,憑她像娘們料理家務那樣地精挑細揀,順藤摸瓜,早晚得把漢尼拔·萊克特找到。那樣,梅森·韋爾熱就一分錢也不會給他了。
越早剝奪她的情報來源並把她當誘餌放出去越好。
克倫德勒為了爬向權勢,也曾毀壞過一些人的前程。他起初是州檢察官,在政治上很活躍,然後活躍進了司法界。他憑經驗知道,要毀掉女人的前程要比毀掉男人的前程容易。如果女人得到了女人所不應得到的提拔,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說她是靠躺著賺來的。
可要把那罪名栽到克拉麗絲·史達琳身上卻辦不到,克倫德勒想。實際上,他想不出在那肮髒的路上還有誰比史達琳更不肯讓人上身。他有時掏著鼻孔也想起那些粗野的動作。
克倫德勒無法解釋他對史達琳的敵意,那是他內心的事,屬於他自己也不能進去的世界。那地方座位上鋪好了墊,光線從拱頂射入,門上的把手扭好了,窗戶的栓拴好了。一個姿色像史達琳、頭腦卻不如她的姑娘,褲退到一條腿的踩骨邊,在問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上來於,他娘的,他是不是有點同性戀?有點同性戀?有點同性戀?
你要是不知道史達琳是什麼樣的娘們的話,克倫德勒想,她做的事的黑白分明可比她那太少的提拔說明的問題多多了,這是他不能不承認的。給史達琳的回報少得可憐。這麼多年來克倫德勒在她的檔案上滴進的毒汁對聯邦調查局職業考評委員會產生了足夠的影響,讓史達琳失去了好幾次應得的美差。而她那獨立不羈的態度和聰明伶俐的嘴巴也幫助了克倫德勒達到目的。
梅森不願意等到費利西亞納魚市的案處理下來,何況,即使史達琳上了聽證會也未必能保證沾上擺脫不掉的肮髒。伊芙爾達·德拉姆戈和其他人的死顯然是安全措施失敗的結果。史達琳能夠把那個小雜種嬰兒救出來已是奇跡——又多了一個娃娃要讓公眾養活。揭開那次醜惡事件的瘡疤容易,要拿它來搞垮史達琳卻未必輕鬆。
還是梅森的辦法好,來很快,而且馬上就能夠叫她離開那裏。時機也恰到好處。
在華盛頓有一句格言比畢達哥拉斯定理得到的證實還多:有氧氣時,一個惹眼的人放個響屁就可以掩蓋同房間的許多人小聲放的屁,隻要時間大體相近。
因此,總統彈勁事件的審判足以轉移司法部的注意力,便於他對史達琳草草定罪。
梅森要求報紙報道出去讓萊克特博士看見,但是克倫德勒又必須把報道弄得像是不幸的意外。幸好遇到了一個機會,可以讓他如願以償:聯邦調查局的誕生日。
克倫德勒既想飛黃騰達又要問心無愧。
他現在覺得安慰:要是史達琳丟了差事,也不過就是她所住的那個同性戀窩少了個上電視讓別人看笑話的人而已。他最多也就是讓一尊快要坍塌的大炮坍塌下去,再也不會威脅別人。
“一尊快要坍塌的大炮”坍塌下來就可以“使船停止搖晃”,他心裏高興,無愧於心地想著,仿佛兩個海軍的比喻構成了一道等式,隻要搖晃的船還在走,他對於大炮就滿不在乎了。
克倫德勒具有他的想像力所能容許的最活躍的幻覺。現在他為了自己高興設想著史達琳的樣:老了,**垂著,好看的腿臃腫了,露出青筋,走路顫顫巍巍,抱著髒衣物跌跌撞撞地上樓下樓,從床單上的汙跡前扭開了臉。為了賺個吃住,在一對多毛的老同性戀者的小客棧裏幹活。
他想像著自己在勝利之後對她所說的話:“吃棒麵長大的鄉下臭×。”
他用德姆林博士的深刻思想武裝起自己,想像著在她交出槍支之後走到她身邊連嘴皮都不動地對她說一句:“你老大不小的了,還在丟你爸的臉,盡管他也不過是個南方的白種窮鬼。”他把這話在心裏反複地想,甚至考慮過寫到記事本上。
克倫德勒有他所需要的條件、時間、毒汁去粉碎史達琳的前途,而在他動手的時候,機會和意大利郵件又來幫了他的大忙。
第十八章
得克薩斯州哈伯德城外的巴特爾克裏克公墓在12月是得克薩斯州部獅色的皮上的一個瘡疤。此刻風在那裏呼嘯,而且要不住呼嘯下去,你等不到它收場。
公墓新區地麵上的標誌是平的,刈草很容易。今天有一個銀色的心形氣球飄在一個過生日的姑娘的墳墓上。在公墓老區的小徑兩邊每一次刈草都可以劉到,而對墳墓之間的地區則隻有盡力而為了。幹花的莖和絲帶的碎片被刈進了泥土。在那跳蕩的心形氣球和土堆之間停著一部挖掘機。一個年輕的黑人坐在駕駛室裏,還有一個黑人站在地上,用手護著火柴點煙。
“克洛斯特先生,我們幹這活時要求你在場,是想讓你看看我們掘出的東西。我肯定你是會勸阻親人,不讓他們來看的。”哈伯德喪葬之家的經理格林利先生說,“那個棺材——我又得讚揚一次你的品味——拿得出手,值得驕傲。人們要看的也就是這個。我還樂意給你打個行業折扣。我自己的父親——他也過了世,睡的也就是這樣的棺材。”
他對挖掘機操作手點了點頭,機器的鐵爪便對枯草覆蓋的塌陷墳墓掘了下去。
“這墓碑你認準了嗎,克洛斯特先生?”
“認準了,”萊克特博士說,“他的孩們打算給父母共同刻一塊石碑。”
他們站著沒有說話,風刮得褲腿啪啪地響。挖掘機向下挖了大約兩英尺便停下了。
“從這兒起我們最好是用鏟。”格林利先生說。兩個工人下了坑,以一種老練輕鬆的動作開始鏟土。
“小心。”格林利先生說,“這簡直就不像是口棺材,和他要換的那個可沒法兒比。”
廉價的膠合板棺材的確已塌到下麵的屍體上。格林利叫掘土機手清除了周圍的泥土,把一個帆布口袋塞到還沒有破的棺材底下;棺材就給裝在帆布口袋裏吊了起來,搖晃著進了一輛卡車。
在哈巴德擯葬之家車庫的一個支架桌上,坍塌的棺材蓋被揭開了,露出了一具相當大的骷髏。
萊克特博士迅速檢查了一下。一顆彈打缺了覆蓋肝部的肋骨,左前額上方還有一個彈孔,帶著凹陷紋。顱骨裏長著青苔,塞滿了泥土,隻露出了一部分,長著漂亮的高顴骨,那樣的顴骨他曾經見過。
“泥土給他留下的東西不多了。”格林利先生說。
腐爛的褲的殘餘和一件牛仔衫的破片遮住了屍體。襯衫的珠母鈕扣落到了肋骨裏。一頂帶沃思堡褶的特大號海狸皮牛仔帽放在胸前。帽簷上有個缺口,帽頂上有個洞。
“你們認識死者嗎?”萊克特博士問。
“我們是1989年買進這家殯儀館的。我們接受了這片墓地,隻不過增加了集團的財產而已。”格林利先生說,“我現在住在這裏,但是我們公司的總部卻在聖路易斯。你想保留服裝嗎?或者我可以給你一套,不過我認為——”
“用不著。”萊克特博士說,“把骨頭刷幹淨,除了帽、皮帶箍和靴之外,服裝都不要了。把顱骨、手腳的長骨、小骨用口袋裝起來,用最好的絲綢屍衣包好。骨頭不用在棺材裏排列,收在一起就行。石碑就給你們了,夠抵償重新填平的費用了吧?”
“夠。請你在這兒簽個字,別的發票馬上給你。”格林利先生說,因為賣出了一副棺材而喜出望外。大部分承運屍體的擯葬主持人都是用紙板箱把屍體運走,然後自己賣一副棺材給死者家庭的。
萊克特博士的掘墓件完全符合得克薩斯州衛生與安全條例711.004款。他知道符合條例,因為那是他自己設計的,根據是從得克薩斯州各縣法規速查聯合會圖書館的種種要求和表格摹本。
兩位工人覺得萊克特博士租來的卡車上的電動尾板很管用,用它把新棺材吊上了車,在墊盤上固定,跟一個掛衣服的紙板箱放到了一起——那是車上僅有的東西。
“你這可是個好主意,自己帶上衣櫥,禮儀套裝就不用放在箱裏,弄得皺巴巴的了,是吧?”格林利先生說。
到了達拉斯,博士從衣櫥裏拿出了一個大提琴的琴盒,把他那包用絲綢裹好的骨殖放了進去,帽放進琴盒下半的圓弧裏,剛好合適,成了顱骨的襯墊。
到了魚筌公墓,萊克特博士便把棺材從車後推出,然後把租來的車開到達拉斯—沃思堡機場,把大提琴盒寄到費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