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恐怖的日程裏,值得注意的幾個時刻(1 / 3)

第十章

星期一克拉麗絲-史達琳要檢查周末的特別銷售品,她的係統裏還有些技術問題需要工程部的電腦專家來解決。即使嚴格一點,把五家釀造廠裏兩三家的過分特別的出產年代刪去,把美國肥鵝肝醬貨源壓縮到兩家,把特需品雜貨店壓縮到五家,那購買量也大得可怕。個人酒類商店以報紙通告欄公布電話號碼的方式銷售的貨品還得人工登記。

自從萊克特博士被鑒定為殺害弗吉尼亞獵鹿人的凶手之後,史達琳刪節了清單,除索諾瑪肥鵝肝醬之外,其餘的隻保留了東海岸。巴黎的富舜公司拒絕合作。史達琳聽不懂佛羅倫薩“真實自1926”的意大利語電話,隻好給那裏的警局發了傳真,要求在萊克特博士訂購白塊菌時給予協助。

12月17日,星期一,史達琳有12條線索要追蹤,都是信用卡綜合購物。有個人使用同一張美國運通卡買了一箱彼得呂斯堡酒和一部超馬力野馬。

另外一個人訂購了一箱巴塔—夢揣溪和一箱紀龍德河嫩牡蠣。

史達琳把每一條線索都電傳到當地的聯邦調查局辦事處去,要求跟蹤。

史達琳跟埃裏克。皮克福德分別值班,又有重疊,用以保證在各商店的零售時間裏這兒都有人值班。

那是皮克福德值班的第4天,他花了一部分時間為自己設置了電話自動撥號鍵,卻沒有在按鍵上貼上標簽。

他出去取咖啡時,史達琳按了他電話頂上的按鍵,保羅-克倫德勒親自接了電話。

她掛了,坐著沒有吱聲。到了該回家的時候,她在轉椅上慢慢地轉來轉去,望著漢尼拔專案組的一切,x光片、書本、單人用的桌,然後掀開了門簾。

克勞福德的辦公室開著,卻沒有人。他的妻給他織的毛衣掛在屋角的衣架上。史達琳向毛衣伸出手去,卻沒有碰到它,便把自己的外衣披上肩,開始向自己的車作長途步行。

她從此便再也沒有見到匡蒂科。

第七十章

12月17日晚上,史達琳家的門鈴響了。她看見一部聯邦執法官的車停在她車道上的野馬車後麵。那執法官是博比,費利西亞納魚市槍戰後從醫院送她回家的就是他。

“嗨,史達琳。”

“嗨,博比,請進。”

“我樂意進來,但是我得先告訴你,我要向你送達一個通知。”

“好的,見鬼。你還是送到屋裏來吧,這裏暖和一點。”在路上站著很冷。

通知的簽發人是司法部督察長,要求她明天早上,即12月18日上午9時,去參加一個聽證會,地點在胡佛大樓。

“你明天需要車送嗎?”警官問。

史達琳搖搖頭。“謝謝,博比,我用自己的車。喝點咖啡吧?”

“不用了,謝謝。對不起,史達琳。”警官顯然想走。尷尬的沉默。“你的耳朵好像還好。”他終於說出了話。

他倒出車道時,她向他招了招手。

那通知隻是要求她出席,沒有說明理由。

阿黛莉亞-馬普熟知局裏的互相殘殺和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立即拿她奶奶那以提神健腦聞名的藥茶濃濃地沏了一杯。史達琳一向害怕那茶,但是推辭不掉。

馬普用指尖彈了彈通知上的頭銜。“督察長什麼都不用告訴你。”馬普喝了口茶說,“如果是職業責任調查部對你的指控,他們就得事先告訴你,得書麵通知。他們非給你一張該死的正式件並寫清楚理由不可。如果是刑事問題,還得讓你請律師,把問題全擺出來,讓壞蛋們攤出手裏的牌,對不對?”

“非常正確。”

“可像現在這樣,讓你事先就矮了半截。督察長玩政治,他可以接手任何案。”

“他已經接手了這案。”

“克倫德勒在他背後放煙幕。不過,不管那是什麼,如果你決定當做機會均等的案件處理,我知道該怎麼辦。現在,聽我說,史達琳,你;定得告訴他們你要求錄音。簽了名的證詞對督察長是不管用的。龍尼-蓋因斯就是因此才給他們弄得一團糟的。你說話的記錄由他們保留,可有時你說過的話在記錄上卻不一樣,連記錄都不給你看。”

史達琳打電話找克勞福德,克勞福德的聲音卻好像已經睡覺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史達琳,”他說,“我要打電話去問問。我隻知道一件事,我明天要去開會。”

第七十一章

早晨,胡佛大樓那座頂盔貫甲的水泥籠在乳白色的陰霾下沉思。

在這個汽車炸彈的時代,聯邦調查局的前門和院在大部分時間裏都關著。局裏的老汽車將大樓圍了一圈,好像是為防禦衝擊構築的臨時工事。

特區警察局執行著一種有心沒腸的政策,對幾輛工務車一天又一天地開罰單,罰單夾在刮雨器下,被風吹落,沿街飄走。

一個落魄的人在路邊的爐旁暖著身,見史達琳經過,向她舉手打了個招呼。那人因為在急診室使用了甜菜堿,一張臉染成了橙黃色。他把一隻聚苯乙烯泡沫塑料杯拿到史達琳麵前,杯邊沿已經磨凹進去了。史達琳想在口袋裏找一塊錢給他,卻給了兩塊,傾身探進溫暖、陳腐的空氣和霧汽裏。

“上帝保佑你的心。”那人說。

“我正需要上帝保佑,”史達琳說,“就是一點點保佑也是好的。”

史達琳在胡佛大樓第10街一側的好麵包餐廳買了一大杯咖啡。多少年來她在這裏不知買了多少次咖啡了。睡眠不好,她需要咖啡。可是她又不願意在聽證會時去上廁所,所以決定隻喝一半。

她透過窗戶看到了克勞福德,在人行道上趕上了他。“克勞福德先生,你願意分喝這一大杯咖啡嗎?我讓他們另外給我一個杯。”

“脫了咖啡因的嗎?”

“沒有。”

“那我還是不喝的好,我會興奮得跳起來的。”他的樣又憔悴又衰老,鼻尖上掛著一滴透明的水珠。人們在往聯邦調查局總部的側門走去,他們倆站在人流之外。

“我不知道今天開的是什麼會,史達琳。我了解到的隻有:費利西亞納魚市槍戰事件的其他人員都沒有參加。我跟你在一起。”上白班的人員正在到達,史達琳在他倆進人人流時遞給他一張紙巾。

史達琳覺得職人員服裝整潔得不尋常。

“聯邦調查局90周年,布什今天要來講話呢。”克勞福德提醒她。

側街上有四輛高級衛星電視車。

FL電視台有個攝製組已經在人行道上架好機器,拍著一個留剃刀式發型①的年輕人。那人正對著一部掌擴音器講話。坐在車頂的製片人助理看見史達琳和克勞福德在人群裏走來。

①指用剃刀削刮而非剪修剪的發型,由頭部至頸部層次感強,尤盛行於20世紀刃年代。

“就是她,穿海軍雨衣的。”他對著下麵叫。

“咱們動手,”剃刀頭說,“開拍。”

攝製組的鏡頭對準了史達琳的臉,人流騷動起來。

“史達琳特工,你能夠對費利西亞納魚市的屠殺發表意見嗎?你的報告交了沒有?在5人被殺的事件裏,你是不是主要的責任人?”克勞福德脫下雨帽,裝做遮擋陽光,把鏡頭遮住了一會兒。隻有安全門才讓電視台的人止了步。

這些混蛋是有人通知了才來的。

他們兩人進了安全門,在大廳站住。外麵的霧以其細細的水滴遮住了史達琳和克勞福德。克勞福德幹吞了一粒銀杏片。

“史達琳,我覺得他們之所以要選今天,是因為大家都在為彈劾案和90周年紀念日而激動,無論他們想幹什麼都可能匆匆忙忙獲得通過。”

“那他們為什麼又通知了新聞界?”

“因為並不是聽證會的每一個人都唱著同一個調。你還有10分鍾,要不要去方便一下?”

第七十二章

史達琳很少上7樓去,那是胡佛大廈的行政樓層。7年前她和同屆的畢業班同學曾聚集在7樓看局長祝賀阿黛莉亞-馬普代表畢業生致告別辭。另外一次是局長助理在那兒召見她,給她頒發了手槍比賽冠軍獎章。

局長助理努南的辦公室的地毯很厚,那是史達琳從沒見過的。在努南的會議室,那皮椅的俱樂部氣氛裏有明顯的香煙味。她猜想他們是在她到達之前才掐熄了煙蒂,吹掉了煙味的。

她跟克勞福德進門時有三個人站了起來,而一個人沒動。站起來的人有史達琳以前的上司,華盛頓鷹岬辦事處的克林特-皮爾索爾,聯邦調查局的努南和一個穿生絲服裝的紅頭發高個兒。坐著的是來自督察長辦公室的保羅-克倫德勒。克倫德勒長脖上的腦袋對她轉了過來,好像是憑嗅覺找到了她。史達琳麵對他時,能夠看見他的兩隻圓耳朵。奇怪的是,有一個她不認識的警官站在屋角。

聯邦調查局和司法係統的人員都有外表整潔的習慣,但是他們今天的打扮卻是準備上電視的。史達琳明白他們今天稍晚些時候就要下樓去參加慶典,跟前總統布什見麵。要不然她就會被召到司法部而不是到胡佛大廈來了。

克倫德勒一見傑克-克勞福德跟史達琳一起到來,就皺起了眉頭。

“克勞福德先生,我覺得這項程序並沒有要求你出席。”

“我是史達琳特工的直接上司,這裏是我的崗位。”

“可是我並不這樣認為。”克倫德勒說,對努南掉過頭去。“克林特-皮爾索爾才是她的正式上司,她歸克勞福德管是臨時安排。我認為對史達琳特工應該單獨訊問。”他說,“如果我們還需要什麼資料,可以那時再聯係克勞福德,請他協助。”

努南點點頭。“我們肯定會歡迎你參與的,傑克,在我們聽過了——啊,史達琳特工的獨立證詞之後。傑克,我需要你的支持。你如果想把這裏當做圖書館的閱覽室,不妨請便。我會給你電話的。”

克勞福德站了起來。“努南局長,我能不能說——”

“你可以走了,你能做的事就是這個。”克倫德勒說。

努南站了起來。“請稍待一會兒,克倫德勒先生,在我把這會交給你主持之前,我還是主持人。傑克,我們倆是老戰友了,這一點司法部門新任命的先生們不太能理解。你會有機會說話的。現在請你離開我們,讓史達琳為自己發言吧。”努南說。他向克倫德勒彎過身去,對著他的耳朵說了句什麼,克倫德勒臉紅了。

克勞福德望了望史達琳,沒有辦法,他隻能對不起她了。

“謝謝你來,長官。”她說。

警官讓克勞福德走了出去。

史達琳聽見身後哢噠一聲,門關上了,便挺直胸膛,單獨麵對著那幾個人。

整個進程自此便帶著18世紀式的斷章取義草草地進行。

在屋裏努南是聯邦調查局的最高領導,但是他的意見督察長可以否決,而督察長顯然已經派了克倫德勒來做他的全權代表。

努南拿起麵前的件。“你能說明自己的身份,以便做記錄嗎?”

“我是克拉麗絲-史達琳特工。在錄音嗎,努南局長?要是上次有錄音我就高興了。”

努南沒有回答,她又說:“我錄音記下詢問過程你不會介意吧?”她從皮包裏取出一個漂亮的納格拉牌小型磁帶錄音機。

克倫德勒說話了:“一般情況下這種預備會都是在司法部督察長辦公室裏進行的。今天改在這裏,是為了方便大家參加慶典,但是督察長的規定還是要起作用的。此事牽涉到外交上的敏感問題,不能錄音。”

“把對她的指控告訴她,克倫德勒先生。”努南說。

“史達琳特工,你被指控對在逃重犯非法泄露敏感材料。”克倫德勒說,仔細地控製住自己的麵部表情,“具體地說,你被控在兩張意大利報紙上刊登了這條廣告,警告逃犯漢尼拔-萊克特說他有被捕的危險。”

警官遞給史達琳一張肮髒的佛羅倫薩的《國民報》。史達琳把那報轉向窗戶讀了被圈出的材料:A.A.阿龍——向附近的當局投誠,敵人迫近。漢娜。

“對此你怎麼回答?”

“我沒有登報,我沒有見過這東西。”

“那你怎麼解釋這報上使用了一個密碼名字‘漢娜’呢?這名字隻有漢尼拔-萊克特博士和本局才知道,卻是萊克特博士要你使用的。”

“我不知道。這東西是誰發現的?”

“是蘭利①的件處在翻譯《國民報》有關萊克特博士的報道時偶然發現的。”

①指美國央情報局。

“既然密碼名在局裏是保密的,件處的人讀報時怎麼能知道?央情報局負責件處,我們可以問問他們,是誰讓他們注意‘漢娜’這個名字的。”

“翻譯的人很熟悉案件件,這我可以肯定。”

“能夠熟悉到那種程度嗎?我懷疑。我們要問問是誰提出讓他注意這名字的。我怎麼會知道萊克特博士在佛羅倫薩?”

“佛羅倫薩警察局在電腦上對VICAP提出的有關萊克特的詢問就是你看見的。”克倫德勒說,“那次詢問比帕齊被殺還早幾天。至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我們就不知道了。要不然佛羅倫薩的警察局來問萊克特的事還會為什麼呢?”

“我有什麼理由需要警告萊克特?努南局長,為什麼這事會成了督察長的事?我準備在任何時候接受測謊試驗,把機器推進來吧。”

“意大利人對企圖向他們國內的已知逃犯發出警告提出了外交抗議。”努南說。他指著他身邊那位紅頭發的人說:“這位是意大利大使館的蒙特內格羅先生。”

“早上好,先生,意大利人是怎麼發現的?”史達琳說,“難道也是從蘭利發現的?”

“是外交投訴把球踢到我們的法庭來的,”不等蒙特內格羅先生發言克倫德勒已經開了口,“我們要求澄清問題讓意大利當局滿意,讓我滿意,也讓督察長滿意。我們要求盡快處理。考慮到全麵情況,這樣做對大家都有好處。你跟萊克特博士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史達琳女士?”

“我按照克勞福德處長的要求訊問過萊克特博士幾次。萊克特博士逃走之後我7年得到過他兩封信,兩封信都在你們手裏。”史達琳說。

“實際上還有東西在我們手裏。”克倫德勒說,“我們昨天就接到了這個東西。至於你是否還接到過別的什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他轉身取出一個紙盒,上麵蓋了許多印,因為郵遞顯得破爛了。

克倫德勒裝出欣賞盒散發的香味的樣,用手指指著托運單,不屑於給史達琳看。“是寄到阿靈頓你的住址給你的,史達琳特工。蒙特內格羅先生,你能夠告訴我們這是什麼東西嗎?”意大利外交官戳破了棉紙包著的東西,他袖上的鏈扣閃著光。

“好的。這些都是香膏,saponedimandorle(香皂),是佛羅倫薩新聖馬利亞有名的杏仁香皂,那裏的藥廠製造的;還有幾瓶香水。都是戀愛時贈送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經過了毒性和刺激性檢驗,對不對,克林特?”努南問史達琳的前上司。

皮爾索爾好像感到難為情。“檢查過,”他說,“都沒有問題。”

“愛情禮物。”克倫德勒帶著幾分滿意的口氣說,“現在,我們還有張談情說愛的條。”他從盒裏取出一張羊皮紙舉起,露出了小報上的史達琳的臉和長翅膀的母獅的身,然後把羊皮紙翻轉,讀起萊克特博士的印刷體字來:“克拉麗絲,你曾經想過嗎?為什麼非利士人不了解體?因為體是參孫的謎語的答案:你是獅裏的蜜。”

“Ilmieledentrolaleonessa(母獅肚裏的蜜),很妙。”蒙特內格羅先生說著把這話記在心裏,準備以後自己使用。

“是什麼?”克倫德勒說。

意大利人看出克倫德勒無論如何也聽不出萊克特博士暗喻裏的弦外之音,也無法從得到微妙的啟發,便揮揮手,沒有理他。

“因為可能引起複雜的國際關係問題,督察長要求把案從這裏接過去。”克倫德勒說,“這事該怎麼處理,究竟是行政過失還是刑事犯罪,得由我們今後深入調查的結果決定。如果是刑事問題,史達琳特工,你就要被交給司法部的公務廉正處,由廉正處追究查辦。我們會通知你,讓你有足夠時間準備的。努南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