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聽了不敢答話,自從發生了賈敏那件事之後,老爺忽然跟換了一個人似地,每日裏聲色犬馬,不務正業,她也曾勸過幾次,賈赦冷笑著指著她的鼻子,“連你也要編排我的不是,連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反倒變本加厲的了,邢夫人見了,暗自哭泣了幾回,索性也不管了,他要娶小,她就幫著打掃洞房,畢竟她即為老的戴過孝,也未為他生個一男半女的,隻要他讓她還站著正妻的名分,就隨他去吧。
“敏兒,到如今你還怪著哥哥麼?”賈赦渾濁的眼中流下淚來,是呀,你該怪哥哥的,哥哥現在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當年沒有保護得了你,唯一的一雙子女也……
身邊呼吸漸勻,賈赦睜開眼端詳著邢夫人,目中漸露柔情。
“痕兒,苦了你了。”賈赦苦澀地笑笑,目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雖然是長子,可是卻非賈母親生,到了娶親的年齡,賈母心底存私,給他說定了父母早喪的邢痕,邢痕弟妹尚小,她隻有把一份家私都帶了來,賈母隻說向賈府這樣的人家,豈有讓一個新媳婦拋頭露麵打理家私的道理,邢夫人天真,竟然就把一切都交到賈母手裏,後來邢家姐弟相繼成親,邢夫人欲要回家私給姐弟們分了,不想賈母卻感慨了一通世道艱難,不情不願的拿出幾回銀兩,再也不肯拿出,邢夫人有口難言,又不好說婆婆的不是,隻好自身節儉了,希望能填補些給弟妹,偏賈府中家人,一個個都是迎高踩地的,這個說邢夫人克扣月銀,那個說邢夫人左性,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偏偏隻知吃酒賭錢,眠花宿柳,隻知道沒錢了去賈府去要,王善保家的見他一點也不知道當姐姐的為難之處,索性做起惡人,說了邢德全幾次,希望他能好好讀書,莫要和那些紈絝子弟一般,博出個功名,也就不必再看賈府中人眼色,那邢德全卻隻當邢夫人要貪末家財,卻哪裏知道邢夫人的苦?後來這事被賈母的嫡親女兒賈敏知道,每個月偷偷的把自己的月銀省下一些塞給邢夫人,邢夫人才覺得好一些,賈赦聽了,心中暗暗感激,可是,卻不敢和賈敏走的太近,直至他無意當中聽到了賈母和王夫人的計謀……
一滴淚落在了邢夫人的臉上,賈赦輕輕拭去,什麼功名利祿,他都不要,他隻希望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他沒有保護好邢夫人,讓她一直受著傷害,甚至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可是,隻要她活著,她在自己身邊,他就知足了。
“痕兒,原諒我的自私吧。”賈赦喃喃道。
他也很厭煩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的娶進家門,可是,他這也是無奈之舉,為了避免王夫人和賈母再往他這院子裏塞人,他隻有做出這等縱情聲色的模樣來,可是,他也不會一味的挨打,時不時也要給賈母添些堵才是。
賈赦下意識的摸了摸胡子,他兒子也有了,孫女子也有了,而今那尤氏又有了身孕,經診斷是個男胎,他胡子一大把的人,還要做出年少輕狂的模樣,他容易麼?
院子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賈赦心中一跳,連忙踏拉鞋走到前廳。
“老爺,尤二奶奶小產了。”王善保的來到前廳,看到賈赦披著個袍子站在那裏,連忙逼著雙手回稟道。
“小產?”賈赦茫然,到底還是沒有保住麼?
“俱前來回話的說,今日派人去請的太醫不是往常賈府裏走動的王太醫,而是一個姓胡的太醫,二爺派人去說鎖了那太醫,可是,到太醫院去,根本就沒有太醫姓胡。”王善保看了看賈赦的臉色,擔憂地道。
“好,好,好。”賈赦一連說了三個好,眼中閃過狠戾,賈母好狠的心,王夫人好毒辣的計謀,他雖然不敢肯定這事鳳姐參與了沒有,可是卻完全可以借題發揮,就看璉兒這孩子狠不狠得下心了,若是不借此事休了鳳姐,也要敲山震虎,剪了鳳姐的爪子,給她戴上嚼子,到底,她雖是王夫人的侄女,可是,卻是跟璉兒一輩子的人。
“去打聽著,看璉兒奶奶是怎麼發落的?”賈赦開口道。
“事情一出,璉兒奶奶就燒香禮拜,通陳禱告,隻要尤二奶奶身體大愈,再得懷胎生男,二奶奶願吃常齋念佛;又叫了人出去算命打卦,說是屬兔的陰人衝犯,二爺的院裏隻有前些時大老爺賞給二爺的秋桐是屬兔的,如今正鬧得不可開交呢。”
“這樣呀。”賈赦抬頭望天,王善保的沒有得到賈赦的命令,也不好離開,就默默地站在一旁。
“倒是好計謀呀,耐眼的一舉都端了。”賈赦冷笑。
王善保的也聽不出什麼意思,隻好不語。
賈赦打了個哈欠,“夜深了,明再說吧。”
這麼多年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他的身子骨已經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