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靜中格物
在學風玄虛與蹈空的晚明,不少學者都欲提出一套挽救王學末流的方法,高攀龍也不例外。他強調窮理、格物、讀書、主敬等,“返朱”意向清楚,也含有濃厚修證王學、調合朱王的意味。首先,他並未揚棄王學靜坐澄心的工夫,但其力倡的是朱子的“半日靜坐、半日讀書”。另外,高攀龍並不否定“悟”的重要性,但講得含蓄,所以一向對張皇說妙悟者甚為鄙視。談論本體時,他也隻輕描淡說“平常之體”,不輕言“炯炯心體”或強調炫目的妙境等。值得注意的是,靜坐注重的原是“默坐澄心”,使胸中無一物,但高攀龍卻旨在靜坐中涵泳義理,勸人要在靜中體貼聖賢切要之理:
靜坐之法,喚醒此心,卓然常明,誌無所適而已。誌無所適,精神自然凝複,不得安排,勿著方所,勿思效驗。初入靜者,不知攝持之法,惟體怗聖賢切要言,自有入處。
又說:靜坐以思所讀之書,讀書以考所思之要,樸實頭下數年之功,不然浮沈沉潛,決不濟事也。
這樣的靜坐法,乍看與一般的靜坐沒有差別,但與王學提倡的靜坐法相比,卻有著微妙的差別。當初陽明見學者執於口耳同異之辯,教人靜坐收攝精神,以見良知本體,後來學者卻流入喜靜厭動枯槁之病。而王學主靜派聶雙江與羅念庵,提出靜坐中“收攝保聚”,卻旨在養成“歸寂心體”。“寂”指的是心體凝精純、一念不起處,是未發之體。這樣心體便能發揮明覺與虛明,不待照物而可見。可是後來卻產生“重於為我,疏於應物”的流弊。可見王學靜坐,多是為見得心之本體,而高攀龍提倡靜坐,卻是主張在靜中格物窮理,像以上靜中思考書中精義,也是窮理方式之一。
曾經有學生問:“靜中何以格物?”高攀龍答:“格物不是尋一個物來格,但看身心安妥,稍不安妥格其因甚不安妥也。”學生又問:
“既安妥如何?”他再答:
“體認此安妥,亦格物也。”高攀龍向來遵從朱子的格物說,但他不認為隻能格物於事事物物之理,而把格物的工夫,由“外”轉向“內”,由“動”轉向“靜”,並在格物中講“體認”或“體帖”,這是很特別的一點,意謂著把格物收攝到心性當中。加上他認為陽明的致良知,其實也等於朱子的格物,隻不過陽明卻以“致知”入手,最終犯上“以知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