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表現在他對牾程、朱的言論,堅決采取抨擊的態度。在他拜官之日,時有四川僉事張世則疏詆程、朱,欲改《易傳注》,並要求將所著書頒行天下。高攀龍即上《崇正學辟異說疏》予以抨擊。
他分析了自明世宗嘉靖以來學術思想界的動向,認為嘉靖以前“雖有訓詁詞章之習,而天下多實學”,而自穆宗隆慶以來,王學熾行,“率多玲瓏虛幻之談,而弊不知所終,以頓悟為工,而巧變圓融不可方物”,以致造成“今日高明之士,半以為佛、老之徒”的嚴重局麵。他針對這種弊端,提出“扶植程、朱之學,深嚴(佛、老)二氏之防,而後孔、孟之學明”的建議。這就進一步表明了高攀龍“扶植程、朱之學”和反王學末流之弊的鮮明態度。
第三,高攀龍還從儒家學脈的演變和權衡它們各自的利弊出發,表明自己宗程、朱而反陸、王的立場。
他說:
學問俱有一個脈絡,即宋之朱、陸兩先生這樣大儒,也各有不同,陸子之學是直截從本心入手,未免道理有疏略處;朱子卻守定孔子家法,隻以文、行、忠、信為教,使人人以漸而入。然而朱子大,能包得陸子,陸子便包不得朱子。陸子將周子《太極圖》、《通書》及張子《西銘》俱不信,便是他心粗處。朱子將諸書表章出來,由今觀之,真可續六經,這便是陸子不如朱子處。(《東林書院誌》卷五《東林論學語》上又說:
吾儒學脈有二,孔、孟微見朕兆,朱、陸遂成異同,文清(薛王宣)、文成(王守仁)便分兩歧。我朝學脈惟文清得其宗。百年前,宗文清者多;百年後,宗文成者多。宗文成者,謂文清病實,而不知文成病虛。畢竟實病易消,虛病難補。
今日虛病見矣,吾輩稽弊而返之於實。(《高於遺書》附錄《景逸高先生行狀》
由此可見,高攀龍是比較清醒地看到了儒學中的分歧。他從糾正當時“虛病”出發,提倡朱學學者薛文清的務實之學,反對宗王學的“病虛”之學。高攀龍的這些見解,以及他特別強調的“吾輩稽弊而返之於實”的觀點,是有其現實意義的,所以得到了當時一些儒者以至後學者們的好評和讚同。不過,全盤否定王學,不能從王學中吸收關於理論思維的合理因素,這也是一種偏向。當時有些學者很讚成高攀龍抬高朱學、貶低王學的觀點,如:葉茂才就稱讚他“憂世淑人,砭俗回瀾”(同上)。門人周彥文在《論學語序》中也這樣說道:
自頓悟之教(指王學)熾,而實修之學衰。嘉、隆以來,學者信虛悟而卑實踐視居敬為拘囚,目窮理為學究;惡言工夫,托之本體,更不知操存為何物矣!斯文未喪,東林代興。高景逸先生心程、朱而脈孔、孟,拜官之日,首辟世則張子之邪說,使程、朱之學晦而複明。未幾罷官,歸裏三十年,與涇陽顧先生輩力扶正學、專事實修。
後學葉裕仁在《高子遺書·跋》中,也指出:
明正、嘉之際,王學熾行,洎於隆、萬,至倡為三教合一之說,猖狂恣肆,無所忌憚,學術之裂極矣!公與顧端文公起而拯之,辟陽儒陰釋之害,辯姚江格物致知之談,其言深切明著,由是絕學複明。
他們都比較一致肯定了高攀龍和顧憲成抨擊王學末流的作為和見解,認為顧、高是以糾正王學末流的空談心性、放誕而不務實學之弊病為著眼點的。
故《明史》也稱道高攀龍說:
初,海內學者率宗王守仁。攀龍心非之,與顧憲成同講學東林書院,以靜為主,操履篤實,粹然一出於正,為一時儒者之宗。(《明史》卷二四三《高攀龍傳》
高攀龍的上述見解,以及時人、後學對他的評論,已很清楚地表明他的理學思想是“恪遵程、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