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對“無善無惡”說的辯難
高攀龍根據“性即理、理即善”的性善論,展開了對王守仁的“無善無惡”說的辯難。
關於“道性善”與“無善無惡”說的論辯,乃是當時學術思想界的一場論戰。一方是以顧憲成為首,參加者有高攀龍、錢一本、吳覲華等東林學派人士,和方學漸、許孚遠、馮從吾等;另一方則有管誌道、錢漸庵、周汝登和陶望齡等,其中尤以管誌道、周汝登為主要代表。
他們在和管誌道等人的論辯中,顧憲成的觀點最有代表性。
首先,高攀龍指出:“名性曰善”,是從孟子始;“名善曰無”,是自告子始,與印度佛學的空無之說極相似。至王守仁則“始以心體為無善無惡”,即宗“無善無惡”的人性論,因為王曰:“心體即性也”
(同上卷九《方本庵先生序》)。
其次,高攀龍以性善論與王守仁的人性“無善無惡”論相比,認為“無善無惡”論,是宗“無善”為“無性”,是歧本末、體用為二。歸結一點,則是“以理為障逆而掃之”而宗“無”。他說:
善者,性也。無善是無性也。吾以善為性,彼以善為外也;吾以性為即人倫即庶物,彼以人倫、庶物是善非性也。
是歧體用、歧本末、歧內外、歧精粗、歧心跡而二之也。
是以理為障逆而掃之。(同上第三,高攀龍指出王守仁所謂“善”,是“以善為念”、“以善為意”,而與佛教的以善為意、以善為事相一致,非“吾所謂之性善之善”。也就是說,王守仁所說的善是人們意念的產物,即他“四句教”
中所說的:“有善有惡意之動”,並不具有本體論的意義。故高攀龍一再指出:
竊以陽明先生所為善,非性善之善也。何也?彼謂“有善有惡者意之動”,則是以善屬之意也。其所謂善,曰善念雲而已。所謂無善,曰無念而已。吾以善為性,彼以善為念也。吾以善自人生而靜以上,彼以善自五性感動而後也,故曰:非吾所謂性善之善也。(同上道性善者,以無聲無臭為善之體;陽明以無善無惡為心之體。一以善即性也;一以善為意也,故曰:“有善有惡者意之動。”佛氏亦曰:“不思善,不思惡,以善為善事、惡為惡事也。以善為意,以善為事者,不可曰明善。(同上高攀龍認為宗“無”,是“大亂之道”,“足以亂教”。這是由於“無善之說”,“夷善於惡而無之”所造成的。他說道:“古之聖賢曰止善、曰明善、曰擇善、曰積善,蓋懇懇焉。今以‘無’之一字,掃而空之,非不教為善也?”(同上)所以,他很讚同方學漸所謂“見為善,色色皆善,故能善天下國家;見為空,色色皆空,不免空天下國家”(同上)的觀點。可見,顧憲成、高攀龍他們之所以批駁“無善無惡”論,是出於他們對國事的關心。這主要是針對當時一些王學末流空談心性而不務實學,談空說無而流於禪的不良學風而言的。高攀龍在當時就提倡士大夫應有“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之“實念”和“居廟堂之上,無事不為其君,處江湖之遠,隨事必為吾民”之“實事”(同上卷八)。不過,高攀龍拘守程、朱之學,全盤否定王學中關於人的心理分析的合理因素,則是一種偏見。至於他的“複性”論,完全抄自程、朱,沒有什麼新的東西,這裏從略。